怀表 | The Pocket Watch
来自: 削其骨为笛(一位普通的都市丽人)
The Pocket Watch
作者:Reddit @The_Dalek_Emperor
翻译:豆瓣 @削其骨为笛
【仅发于豆瓣Reddit恐怖故事小组,yxh搬运必糊】
在我还是小孩子的时候,我们家里什么吃的都没有。家中有五个孩子,而我是长子,所以我必须得确保我的弟弟妹妹们能在我之前先吃饱。战争从沿海地区开始蔓延,逐渐逼近内陆,我们的食物越来越稀缺。动物们都纷纷逃离此地,或者在惊慌失措之中被我们村里的其他家庭捕杀了吃掉。
我父亲是个聪明而谨慎的人,所以我们一直等到了秋天才宰杀我们的两只鸡,而那时的草和树皮都已经凋零殆尽。村里的其他人家知道我们家还有两只鸡,都虎视眈眈,父亲整晚整晚地不睡觉,就看守着那些鸡。他被迫杀死了至少一个从隔壁村子来的男孩,那个男孩因饥饿而发狂,试图把树枝点燃来烧掉我们的小家。
当鸡被吃到只剩下骨头,而那鸡骨头也因为母亲无数次地拿它们用来烧汤变得硬脆多孔时,我们的父母让我与两个年龄最大的弟妹出去收集虫子和田鼠作为晚餐。我们那时还是很饿,但好歹没有饿死,直到那天早上,我们在那年的第一场霜冻中醒来,惊觉已经没有任何活物可以吃了。于是我的父母开始讨论那个绕不开的话题——也许我的父亲应该去海边,把他父亲的怀表卖给某个醉醺醺但是有钱的士兵。那是我家唯一值点钱的东西,也是我的父亲唯一可以留给我的传家宝。
我不想让他去海边,我害怕在他离家的时候战争会打到我们的门口来,而我还太年轻,太弱小,无法保护我的母亲和弟弟妹妹。我求父亲留在家里,但他坚持说不会有事,并承诺在两周内回来。我太害怕了,所以当他和母亲在外面收拾行李的时候,我把怀表踩坏了,然后把破碎的怀表放回了我父亲已经快散架的书桌里。
我母亲哭了好几天。父亲尽力安慰她,我看着他们把父亲靴子上的皮剥下来,把皮煮了吃。第二天晚上,母亲找到了一只死老鼠,用外面新落下的雪煮了很久,煮掉了老鼠身上的病菌。那之后的一个晚上,她用老鼠的骨头和更多融化的雪填饱了我们的肚子。
那天晚上,我最小的弟弟阿尔伯特吵得大家都睡不着,他太饿了,于是哭了起来,哀求着希望我们能有个花园,里面有很多动物,这样我们就能吃到炖牛肉,白面包卷,多汁的玉米和香喷喷的羊肉。他的话让我们所有人的胃都叫了起来,我们备受折磨,我很快就开始冲着他大喊大叫,让他安静下来,而我的母亲则在她的房间里抽泣。
父亲抚摸着阿尔伯特的头发,摸了很久很久,然后回到了他与母亲的卧室,关上了门。阿尔伯特一直呻吟着,直到薄薄的曙光透过我们的窗帘照进房间。我能听到父亲在他的房间里摆弄手表。我的饥饿感已经战胜了我对士兵的恐惧,我默默地祈祷他能修好手表。
父亲修了一天的怀表,直到夜幕降临。塞利娅在废弃的面包店的墙上发现了死蟋蟀,当我们吃蟋蟀时,父亲从他的卧室里走出来,母亲紧随其后。他脸上露出了让我十分陌生的笑容,因为自从我最小的妹妹出生那天起,我就再也没见过他的笑容。父亲告诉我们,他已经修好了祖父的手表,他听说附近就有士兵驻扎。我就去三天,他向我们承诺,三天后我就会带着胡萝卜和羊肉回来,还有大到可以填饱你们一年肚子的面包卷!
我们高兴地拍起手来,在我们的小土院子里跑来跑去,那样的喜悦之情对我们来说陌生得就像异国语言。父亲说,我们都要帮助母亲寻找漂亮的东西来装饰桌子。第二天早上,他给了我们所有人一块母亲鞋底的橡胶,让我们嚼着吃,然后他与我们一一吻别,承诺他会在我们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回来,让我们快去外面给桌子找装饰品。
那天我们玩得很开心,四处收集马蹄铁和碎玻璃碎片。我们把麻绳穿过马蹄铁挂在桌子上,再把玻璃绑在末端,希望它们能在灯下闪闪发光。太阳落山时,我们踏上了回家的路,对我们一天下来的工作感到很满意,迫不及待明天继续出门找装饰品了。
那是我第一次还没到家门口就闻到了家的味道——那是洋葱,鸡汤,香喷喷的羊肉味,甚至还有糖果的味道!我飞快地跑到家门口。我拼命地跑,一路上不小心把今天收集的装饰品给扔在了地上,只是疯狂地追赶着食物的香气。我冲进门去,发现母亲坐在炉子旁,以一种安静的敬畏之心准备我们的食物。我搂着她,问她父亲是否已经回来了。
是的,我亲爱的。他在路上就遇到了一个富有的雇佣兵,他非常乐意买下你祖父的手表。
我抱她抱得更紧了,当我的兄弟姐妹们接连回家后,我在桌前坐下。他们很快也坐了下来,脸上满是饥饿和期待。父亲从卧室里走出来,在桌子的末端坐下,母亲端来一盘热气腾腾的香煮羊肉。她向我们点了点头,我们直接上手拿着那丰盛的肉,几乎没人顾得上用盘子。
酒足饭饱后,我们心满意足地爬上了床,几乎没人开口说话。第二天晚上我们还是吃得很饱,然后接下来的每一个晚上都是如此。但是随着我们的食物慢慢减少,母亲的健康情况也越来越糟糕了。每一天她都会流更多的血,直到最后我们彼此抢夺着生肉的碎屑,而我们的母亲则虚弱地躺在一旁,萎靡不振。
第一个又空着肚子上床的晚上,那由食物产生的朦胧而快乐的乙醚开始消失,对于过去几天的回忆渐渐令我困扰起来。
我想起了那被我狼吞虎咽吃下去的五香羊肉其实有着病态的甜味,而我那时在家门口闻到的别的菜式从来没有被端上桌过。
我不记得母亲在父亲卖怀表回来后的日子里吃过任何东西;相反,她只是静静地坐在桌子旁边,盯着我们狂热地吃下那堆灰肉。
而父亲,自从他离家前往士兵营地的那个早晨起,我就回想不起他开口说过一句话了。他的椅子一直空着,夜复一夜都是空的,当我的记忆逐渐清晰起来时,我甚至不能完全确定他是否曾经真的坐在那张椅子上——自从他在餐桌上从母亲的鞋子上割下橡胶碎片的那个早晨开始。
我又害怕又饥饿,直到很晚才勉强睡着。第二天早上,当母亲从她的房间出来时,我问父亲去了哪里。她告诉我他去当兵了,并让我们去森林里的灌木上剥树皮。父亲再也没有回来。
也许那时我没有想到究竟发生了什么是因为那样的想法本身就太可怕了,我不敢去想,而且我那时实在是太饿了。但我的母亲几天前去世了,她去世的同时也把真相摆到了我面前。在她微薄的遗产中,她留给了我一个小盒子,里面只有一块闪闪发亮的破碎怀表。
也许她想让我记住那一切:我们活下去的唯一希望被我用脚踩碎。我父亲在派我们去为餐桌收集装饰品前最后给我们的那个充满爱意的拥抱。调味过重的灰色的肉。还有从母亲房门下飘出一天比一天刺鼻的馊味。
我的父亲为他的家庭做出的牺牲比绝大多数人都要多得多。我曾经感叹,我没有什么可以用以纪念他的东西。没有传家宝可以传给我自己的孩子。
现在我拥有了他的怀表,但是我不能把这个东西交给我的孩子。不是因为玻璃被打碎了,不是因为齿轮破裂了。
而是我必须自己留着这块表,因为它是我必须承受的诅咒……因为这块闪亮的,破碎的金属闻起来始终有着那股属于那甜甜的,银灰色的肉的恶心味道。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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