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档】《来自东京的回信》 (作者:深蓝珠灰)
来自: 咋能酱婶儿的呢
《来自东京的回信》
亲爱的工藤先生:
原谅我如此冒昧地给您写了这封信,如果您能够忍受我 可能会出现的低级的文法错误以及我拙劣的文笔,耐心地读 下去,我将不胜感激。
我叫斯温·托比亚森(Sven Tobiason),来自瑞典中部城市乌普萨拉,如果您愿意,可以叫我斯温。
我毕业于乌普 萨拉大学,现留校任教。
我知道您是声名赫赫的侦探,但请原谅我的无礼,直到进入乌普萨拉大学,选择脑科学作为 我一生事业,我才第一次听到您的名字。大学里的东方面孔 非常少见,我对日本也知之甚少,但我认识的两位来自日本 的教授皆是天才式的传奇人物。
一位是御手洗教授,他是脑科学研究方面的权威,才学渊博,英俊儒雅,精通多门外语,有很高的音乐造诣,可以说他是我认识的最接近完美的人。
我曾有幸去他家中做客, 他的书架上摆了一整排同一位日本作家的作品。那是占了整整一面墙的大书架上唯一与脑科学无关的书籍,我忍不住好奇地询问。御手洗教授只是轻描淡写地告诉我他曾做过一段时间的侦探,后来他的日本友人把那些侦探故事记录下来出版了。
御手洗教授又偶然说起他的日本友人在很久之前的来信里提到了东京的高中生名侦探工藤新一,那便是我第一次听到您的名字。
当时您的名字并未在我的脑海里留下特别的印象。后来我开始攻读博士学位,而我导师正是另一位来自日本的宫野教授。宫野教授是乌普萨拉大学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正教授, 毫无疑问是头脑顶尖的人物,能够成为她的学生,我觉得非常荣幸。和御手洗教授这样无论外形还是思维方式都更接近西方人的日本人不同,宫野教授虽然外形接近西方人,但初见面,她身上的所有特质,美丽神秘,含蓄优雅,全都符合我对东方女性的想象。
相处时间久了我才发现,宫野教授总是独来独往,似乎拒绝一切不必要的与他人接触的机会。她没有恋人,没有家人,没有朋友,才智超群,沉静淡漠,每年的圣诞假期不是在世界各地旅行便是在实验室度过。从学生到同事,我和宫野教授认识并相处了十五年,我们之间一直保持着一种亦师亦友的默契。
我想我也许是整个瑞典最接近她的人,但我依然对她来到乌普萨拉之前的经历一无所知。我并不是喜欢窥探别人隐私的家伙,只是偶尔有些难以抑制的好奇心,当然, 我从未无礼到真正开口去问她。
下面,亲爱的工藤先生,我将尽量如实记录下我和宫野 教授间的一段对话。希望您能够看下去,并请不要在意我当 时的失态。
去年的圣诞节到来之前,相处十年的女友宣告“已经难以忍受无趣又刻板的我”,决定和我分手。因为父母早年已经移居澳大利亚,所以圣诞节前夜,我独自一人拎着两瓶伏特加,挤过怀抱礼物满面笑容地回家的人群,准备迎接在大 学实验室度过的凄凉冷清的圣诞节。
乌普萨拉早就开始下雪,我推开实验室的门的时候却感受到一股暖流。我以为是谁忘记关暖气,走进去才发现宫野教授安静地坐在实验台前。也许失恋刺激了我,我不假思索地递了瓶伏特加给教授。她环顾四周各种试剂,微微摇了摇 头。于是我便带着我的酒坐在窗边的沙发上自顾自地喝起来。
酒精让我的意识开始模糊,而温暖的环境和松软的沙发 让我觉得无比安逸,大脑开始失去思考能力。我渐渐管不住 自己的嘴巴了。
“呐,教授!你……有没有遇到那种可恶的家伙?”
我看到她饶有兴致地看着我,似乎觉得我说的话很有趣。 “所以说,嗯,所以,不是所有的爱人都能相伴一生一世的。嗯,我猜,我猜哪,教授你一定没有爱过人……” 我自顾自地说下去,其实当时我已经意识不到自己在说
些什么了,只记得教授不置可否地看着我,一言不发。
“哈哈哈,呵呵呵,”我听到自己的怪笑声,“教授你这么聪明,嗯,还有漂亮,所以你一定是那种把别人的真心丢 在脚下的人……”
“工藤新一。”她凝视着我,微笑着说出一个名字。当 时我觉得这四个字让我产生有一种莫名地熟悉感,后来才想 起御手洗教授曾经跟我提过。
“嗯,工藤新一。拗口的日本名字啊……嗯,拗口!啊, 是教授你爱过的人?”
宫野教授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平静地说:“我没有告诉过他。我在他身边待了六年,然后参加了他和别人的婚礼。”
最后,教授用下结论的语气说:“所以我爱过人。也被辜负过。”说完她穿上大衣,准备离开。
门开了,一阵寒风让我有了片刻的清醒。我突然意识到, 这一刻,是十五年里,我最接近宫野教授的时刻。
“教授,教授现在和他,还有联系吗?”我忍不住开口问道。
“今年之前的每一年的圣诞节,我都寄一张贺卡给他。” 教授转过头一边回答一边轻轻地笑了。然后教授又似自言自语地低声补充一句:“无论我在何地。”
我一时不知作何评论,脑中一片混沌。“Sven,Merry Christmas!”说完,教授的便独自走入
了乌普萨拉的漫天风雪中。朦胧间我似乎看到墙上挂钟的时针已划过最高点。
工藤先生,这段我无比失态却又无比靠近宫野教授内 心的对话是我写信给你的最大的理由。我知道您已结婚,我 贸然在宫野教授不知情的情况下向您说出这些显然有多管 闲事的嫌疑,同时也是对您的妻子的不尊重。
但,无论如何,工藤先生,我希望您能够来一次乌普萨拉,以朋友的身份。 因为自那次圣诞节对话之后宫野教授的身体便开始出现问题。您知道,乌普萨拉大学的医学技术绝对不逊色于任 何顶尖机构,但是,没有任何一位医师能够解释为何宫野教 授的身体所有器官开始缓慢而不可逆转地衰竭。看在上帝的 份上,她才四十岁!
我总觉得她早已预料到这些,所以才会突然对我敞开心扉。事实上当我询问她的病因时候,她只是笑着回答:“弥补自己犯下的错误总是要付出代价的。别担心,我还有六个月的时间呢!”然后便一言不发,满脸等待死亡的安然。
也许我远远称不上是宫野教授的朋友,但是毕竟,她曾对我吐露内心,我把这视作她对我的信任。所以,我想我有义务给您写这样一封信。我在宫野教授的通讯录里找到了您的地址,邮箱以及电话号码。我曾想过发电子邮件或者打电话联系您,但是最后我想,手写的书信更能传达诚意和情感。 我选择了最快的航空信,所以,您应该很快就能看到这段文字。
再次恳切地希望您能够来一次乌普萨拉,以朋友的身份, 在她离开之前。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唯一爱过的人远隔重洋,一无所知,不,我不愿她这样离开这个世界,请您不要让她这样离开这个世界。
期盼您的到来。
你忠诚的Sven Tobiason
信件寄出去之后我便陷入了焦灼地等待中。一个月,两个月,教授的器官衰竭速度超出了预计。我安静地坐在病床前陪着她,但是内心却恨不得立即跑去日本质问那位冷漠的侦探。无论如何我都无法接受,会有人真的能够冷漠如斯, 曾经相伴六年的朋友生命垂危却无动于衷。我始终面色沉郁, 教授却语气轻松地开玩笑:“看来我估计有错啊,没有六个 月这么长呢。Sven 你可不要因此怀疑我的医术哦!”
我忍不住问:“教授你不害怕么?死亡。“问完我觉得自己可笑,既然是医学研究者,那便是看淡生死的吧。
教授沉吟片刻:“有他在,我并不畏惧死亡。”她说得坦然我却觉得深深的悲凉。可是他不在,他在远隔重洋的日本, 他漠视你的生死!
一个月后的清晨,东方微现曙光,太阳正要升起,而教 授却安静地闭上了双眼。她的嘴角似有笑意,仿佛是去另一 个世界赴一场盛大的宴会。
从我寄出那封信到教授离开,那位日本的侦探从未踏上 乌普萨拉的积雪。
一周后,我内心的悲痛与愤怒稍有平息,生活开始步入惯常的轨道。然而此时我却意外地收到了来自东京的回信。
亲爱的 Sven 先生:
收到您的来信,我思索了很久,最终决定写下这封回信。 请勿责怪工藤先生未能赶往乌普萨拉,我知道,如果可
以,哪怕跨越千山万水,他也一定会赶来的。然而,事实是, 他不可以。
因为,工藤新一死于两年前的圣诞节清晨。
如您所知,外子是一名侦探。他曾有过年少轻狂的时代,但是成年后便越发低调沉默。他将福尔摩斯先生视作终身的偶像,因此无论是日常生活还是破案过程中他都冷静,理性,富有条理。
他有一个大多数较为亲近的人都了解的习惯,即在圣诞 节的清晨独自穿过庭院去邮箱取一张贺卡。那是来自曾经与 他生死与共的宫野小姐的问候。无论是寒风呼啸还是大雪没 膝,他从未改变,而宫野小姐也从未让他失望。我能够理解 他们这份自黑暗岁月中培养出来的无言的默契,因此从未想 过要干预。
然而,当他曾经亲手送进监狱的罪犯开始出狱的时候,当事务所收到越来越多的警告信的时候,我不能理解理性至上的他怎能依旧保持着这样几乎算是致命的习惯。
两年前的圣诞节清晨,我一语成谶。这致命的习惯最终致命。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完全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在我心里,他永远是敏锐智慧的,从来没有危险能够真正威胁到他。
我始终不能明白在危险如此明显的情况下,他怎会如此莽撞而固执。在收到你的来信之前,我把这解释为愚蠢的勇敢。
请您不必自责在不知道外子死讯的情况下寄信过来。因 为两年前的清晨,外子倒在庭院的小径上,弥留之际他只说了一句话:“让我安静地走,不要刊发讣告。”因此没有讣告,没有吊唁,葬礼只有亲人与朋友参加。您在遥远的瑞典,不 知道外子的死讯是理所当然的,或者是外子意料之中的。
我曾把这句遗言当成他一贯低调沉默的延续,但是现在, 我想你我都明白了那个固执的习惯,那句最后的嘱托是为了什么。
我没有更多的话可以说了。请原谅我延迟了这么久才回 信,因为直到此刻我才能够停止哭泣,面对现实,彻底明白, 原来今生的一切幸福美满都是一场美丽的幻觉。
愿您一切安好。
你忠诚的工藤兰。
在收到回信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沉浸在震惊的情 绪里久久不能平复。
后来的某一天,我和御手洗教授谈及这件事,我说我很 庆幸这封回信迟到了这么久,否则我要怎样告诉病重的教授 她的爱人已经逝去的事实。
御手洗教授挑起半边眉毛大声问我:“那么你以为她跟你说‘今年之前的每一年的圣诞节,我都寄一张贺卡给他。’ 是什么意思?你以为她在死亡将至时候跟你说:‘有他在,我并不畏惧死亡。’是在暗示什么?”
于是,我再一次陷入到了震惊到失语的地步。果然,只有天才才能读懂天才么?
一旁的御手洗教授看着我愣愣的样子,不耐烦地皱眉吼道:“动动脑子好不好啊!Ishioka!”
又是一个我不熟悉的日语名字,御手洗教授陷入了沉默。 我什么都没有问,安静地离开了御手洗教授的公寓。
我想,每个人都像是一片海,所有热烈的爱恋,深切的思念,彻骨的悲伤,永恒的遗憾全都被掩埋在平静的外表下。 有多少人因此错过彼此,又有多少人因此憾恨终身,然而也许不必太过伤感。在这浮华时代,两颗炽热的真心远胜过平庸的圆满结局。纵然不是所有的爱人都能相伴一生一世,但是爱情,刹那即永恒的爱情,本来就与一生一世无关。
你的回应
回应请先 登录 , 或 注册相关内容推荐
最新讨论 ( 更多 )
- 【记录】灰原哀TV登场全集数看点 (独倚)
- [分析]骂青山刚昌的好多啊,柯哀党一般跟着骂吗 (crusader)
- 【授权存档】《剧终后》【2021.6.20更新】 (作者:宫野黑羽) (咋能酱婶儿的呢)
- 【补】【存档】【同文】病入膏肓 (中短/植物人/慎入)(作者... (咋能酱婶儿的呢)
- 开心!手干裂了也阻挡不住的开心✧٩(ˊωˋ*)و✧!! (群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