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en_zhe先生

浙江也无非是这样。NOIP爆0的时节，望去确也象绯红的轻云，但WA下也缺不了成群结队的“天朝OIer”的速成班，头顶上盘着大辫子，顶得绿帽的顶上高高耸起，形成一棵主席树。也有解散辫子，盘得平的，除下帽来，油光可鉴，宛如小蒟蒻的算法一般，还要将脖子扭几扭。实在标致极了。 天朝OIer会馆的门房里有几本《算法导论》买，有时还值得去一转；倘在上午，里面的几间洋房里倒也还可以坐坐的。但到傍晚，有一间的地板便常不免要咚咚咚地响得震天，兼以满房烟尘斗乱；问问精通时事的人，答道，“那是在学DP。” 到别的地方去看看，如何呢？ 我就往上海的OI专门机房去。从长沙出发，不久便到一处驿站，写道：新♂日♂暮♂里。不知怎地，我到现在还记得这名目。其次却只记得温州了，这是江南皮革厂的老板黄鹤王八蛋欠钱的地方。上海是一个强市，并不大；夏天热得利害；还没有浙江的OIer。 大概是物以希为贵罢。北京的白菜运往浙江，便用红头绳系住菜根，倒挂在水果店头，尊为“胶菜”；福建野生着的芦荟，一到北京就请进温室，且美其名曰“龙舌兰”。我到上海也颇受了这样的优待，不但机房不收学费，几个教练还为我的食宿操心。我先是住在小黑屋旁边一个客店里的，初夏已经颇热，蚊子还多，后来用被盖了全身，用衣服包了头脸，只留两个鼻孔出气。在这呼吸不息的地方，蚊子竟无从插嘴，居然睡安稳了。饭食也不坏。但一位教练却以为这客店也包办棕名的饭食，我住在那里不相宜，几次三番，几次三番地说。我虽然觉得客店兼办棕名的饭食和我不相干，然而好意难却，也只得别寻相宜的住处了。于是搬到别一家，离小黑屋也很远，可惜每天总要喝难以下咽的蒟蒻汤。 从此就看见许多陌生的dalao，听到许多新鲜的算法。数据结构是两个dalao分任的。最初是二叉树。其时进来的是一个白胖的dalao，大饼脸，戴着眼镜，挟着一迭大大小小的书。一将书放在讲台上，便用了缓慢而很能嘲讽的声调，向学生介绍自己道：—— “我就是叫作chen_zhe的……。” 后面有几个人笑起来了。他接着便讲述OI在上海发达的历史，那些大大小小的书，便是从最初到现今关于这一门学问的著作。起初有几本是线装的；还有翻刻中国译本的，他们的翻译和研究新的医学，并不比浙江早。 那坐在后面发笑的是上次%你赛爆0的留级学生，在机房已经一年，掌故颇为熟悉的了。他们便给新生讲演每个dalao的历史。这chen_zhe dalao，据说是太强了，竟能AK IOI、吊打集训队；他做的题，都是神仙毒瘤题，有一回参加IOI，致使出题者的疑心他走后门，硬是叫他爆了0。 他们的话大概是真的，我就亲见他有一次AKIOI。 过了一星期，大约是星期六，他使助手来叫我了。到得机房，见他坐在树状数组和许多单独的线段树中间，——他其时正在研究着线段树，后来有一篇论文在本校的杂志上发表出来。 “我的代码，你能抄下来么？”他问。 “可以抄一点。” “拿来我看！” 我交出所抄的代码去，他收下了，第二三天便还我，并且说，此后每一星期要送给他看一回。我拿下来打开看时，很吃了一惊，同时也感到一种不安和感激。原来我的代码已经从头到末，都在注释栏添改过了，不但增加了许多脱漏的地方，连语句的错误，也都一一订正。这样一直继续到教完了他所担任的功课：二叉树、线段树、主席树。 可惜我那时太不用功，有时也很任性。还记得有一回chen_zhe dalao将我叫到他的机房里去，翻出我那代码上的一条语句来，是递归的定义，指着，向我嘲讽的说道：—— “你看，你将这条语句移了一点位置了。——自然，这样一移，的确比较的快速些，然而代码不是竞速，题意是那么样的，我们没法改换它。现在我给你改好了，以后你要全照着PPT上那样的写。” 但是我还不服气，口头答应着，心里却想道：—— “代码还是我写的不错；至于实在的题意，我心里自然记得的。” 学年试验完毕之后，我便到slay颓了一夏天，秋初再回机房，成绩早已发表了，同学一百余人之中，我在中间，不过是没有爆0。这回chen_zhe dalao所担任的功课，是OI实习和莫队。 OI实习了大概一星期，他又叫我去了，很高兴地，仍用了极能嘲讽的声调对我说道：—— “我因为听说浙江OIer是很敬重main包的，所以很担心，怕你不肯次main包。现在总算放心了，没有这回事。” 但他也偶有使我很为难的时候。他听说蒟蒻是很菜的，但不知道详细，所以要问我怎么菜，菜到怎样的程度，还叹息道，“总要看一看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有一天，本级的学生会淦事到我寓里来了，要借我的代码看。我检出来交给他们，却只翻检了一通，并没有带走。但他们一走，洛谷就收到一封很长的私信，拆开看时，第一句是：—— “警告：刷屏者禁言” 这是《算法导论》上的句子罢，但经kkksc03新近引用过的。其时正值犇犇战争，k老先生便写了一封给chen_zhe联盟和反chen_zhe大队的团队主的私信，开首便是这一句。文文新闻上很斥责他的不逊，爱咕青年也愤然，然而暗地里却早受了他的影响了。其次的话，大略是说上年%你赛的题目，是chen_zhe dalao代码上做了注释，我预先知道的，所以能有这样的成绩。末尾是匿名。 我这才回忆到前几天的一件事。因为要开同级会，淦事便在黑板上写广告，末一句是“请全数到会勿漏为要”，而且在“漏”字旁边加了一个圈。我当时虽然觉到圈得可笑，但是毫不介意，这回才悟出那字也在讥刺我了，犹言我得了教练漏泄出来的题目。 我便将这事告知了chen_zhe dalao；有几个和我熟识的蒟蒻也很不平，一同去诘责淦事托辞检查的无礼，并且要求他们将检查的结果，发表出来。终于这流言消灭了，淦事却又竭力运动，要收回那一封匿名信去。结末是我便将这kkksc03式的信退还了他们。 浙江是弱省，所以浙江OIer当然是蒟蒻，分数在⑨分以上，便不是自己的能力了：也无怪他们疑惑。但我接着便有参观封禁浙江OIer的命运了。第二年添教高级算法，算法的代码是全用电影来显示的，一段落已完而还没有到下课的时候，便影几片时事的片子，自然都是chen_zhe联盟战胜反chen_zhe大队的情形。但偏有浙江OIer夹在里边：在犇犇里刷屏，被管理员发现，要封禁了，围着看的也是一群浙江OIer；在讲堂里的还有一个我。 “Hello World！”他们都拍掌欢呼起来。 这种欢呼，是每看一片都有的，但在我，这一声却特别听得刺耳。此后回到浙江来，我看见那些闲看禁言OIer的人们，他们也何尝不酒醉似的喝彩，——妈耶，无法可想！但在那时那地，我的意见却变化了。 到第二学年的终结，我便去寻chen_zhe dalao，告诉他我将不学OI，并且离开这上海。他的脸色仿佛有些悲哀，似乎想说话，但竟没有说。 “我想去学游戏设计，dalao教给我的C++，也还有用的。”其实我并没有决意要学游戏设计，因为看得他有些凄然，便说了一个慰安他的谎话。 “为竞赛而教的C++之类，怕于游戏设计也没有什么大帮助。”他叹息说。 将走的前几天，他叫我到他家里去，交给我一道神仙毒瘤题的AC代码，后面写着两个字道：“爆踩”，还说希望将红题也送他。但我这时适值没有红题了；他便叮嘱我将来出了发给他，并且时时私信告诉他此后的状况。 我离开上海之后，就多年没有写过代码，又因为状况也无聊，说起来无非使他失望，便连信也怕敢写了。经过的年月一多，话更无从说起，所以虽然有时想写信，却又难以下笔，这样的一直到现在，竟没有寄过一封信和一张照片。从他那一面看起来，是一去之后，杳无消息了。 但不知怎地，我总还时时记起他，在我所认为我%的dalao的之中，他是最强，最骚的一个。有时我常常想：他的对于我的热心的爆踩，不倦的嘲讽，小而言之，是为浙江，就是希望浙江有新的OI；大而言之，是为学术，就是希望新的OI传到浙江去。他的性格，在我的眼里和心里是伟大的，虽然他的姓名并不为许多人（除OIer）所知道。 他所注释的代码，我曾经剪成三个Word文档，收藏着的，将作为永久的纪念。不幸⑨年前迁居的时候，中途毁坏了一台笔记本，失去半个F盘的数据，恰巧这代码也遗失在内了。责成修电脑的去修复，寂无回信。只有他的神仙毒瘤题的AC代码至今还挂在我电脑的桌面上，C++旁边。每当夜间疲倦，正想偷懒时，仰面在灯光中瞥见他白胖的面貌，似乎正要说出嘲讽蒟蒻的话来，便使我忽又良心发现，而且增加勇气了，于是喝上一口冰阔落，再继续写些为“dalao”之流所深恶痛疾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