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基大战

2005年6月，伊朗选战如火如荼之时，一名德黑兰软件工程师在维基百科上输入了寂寂无名的候选人艾哈迈迪-内贾德的资料。这本是个再平常不过的举动，但是，随着内贾德当选总统，并且屡屡口出狂言，在国际上引起争议，维基百科也爆发了“第三次世界大战”。来自不同国家的用户本着不同立场，对关于内贾德的词条进行编辑和修改，使用激烈言辞互相攻讦。这场“网络政治战”持续两年多才宣告结束，该词条创始者最后也离开伊朗，到美国谋生。 　　鲁兹拜·普尔纳德完全是在不经意间点燃了战火。2005年6月8日上午10时50分，这名26岁的德黑兰软件工程师在英文版维基百科上撰写了一篇只有73个单词的小文，介绍寂寂无名的总统候选人马哈茂德·艾哈迈迪-内贾德。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由此开启了一场“世界大战”，这场战争在网上延续两年之久。 　　“当时在很多人看来，艾哈迈迪-内贾德的参选是个笑话，”现居于加利福尼亚的普尔纳德回忆说。 　　普尔纳德是数十万名义务“维基编辑”之一。这几十万人倾力合作，共同创造了规模惊人的在线百科全书维基百科。维基百科的诞生基于一种乌托邦理念，即普通人可以通过网络将各自的知识集合起来，就成千上万个主题进行讨论，形成一个虚拟思想盛宴。然而，有关艾哈迈迪-内贾德的争议生动地表明，全民撰写百科全书最终可能变成一份色味难辨的拼盘，其间掺杂着各种令人难以下咽的东西。 　　普尔纳德属于网络生物中最罕见的一种：身份完全公开和透明。大部分维基迷和编辑者们都躲在化名背后，他却使用真名上线，甚至在维基的个人资料中写明了生日、工作地点，还贴出了真实照片：圆脸，戴着眼镜，头上一顶圆锥形的小丑帽，颇为搞怪。 　　由于本身从事电脑工作，普尔纳德很早就接受了数据共享和公开观念。他建立了波斯语版维基百科，并贡献了几十条关于伊朗人和伊朗政治的词条，其中一条是关于2005年伊朗总统大选的总体介绍。在第一轮选举进行前数天，普尔纳德注意到英文版维基百科上面介绍了八位候选人中的七位，惟独漏掉了艾哈迈迪-内贾德。 　　“于是我创建了一篇关于他的文章，”普尔纳德说。在这篇文章中，他把艾哈迈迪-内贾德描述为八位总统候选人中“最虔诚”的一位，说他拥有土木工程博士学位，现任德黑兰市长。该词条附有一个stub标签，表明它是一个还需要大量改进的初级词条。这一点倒不用担心，其他维基词条贡献者将很快出手。 　　“我创建这个词条时，艾哈迈迪-内贾德还鲜为人知，”普尔纳德说，“然后，在短短几个月内，他成了全世界的热门话题。” 　　维基百科创始人之一、41岁的吉米·威尔士曾经把维基空间比作一个“怪人联盟”。但如今威尔士再提到维基时，语气傲慢得多了，他声称要让这个免费百科全书影响到世界每一个人。这显然不是夸口，他正在这条路上顺利前进。 　　维基百科2001年创建时无声无息，但现在，根据Amazon子公司AlexaInternet的统计排名，它已经成为全球10大访问率最高网站之一。另一个专门从事网络访问率调查的公司ComScore估计，光是六月份，维基百科就吸引了2500万访客，其词条数已经膨胀到了240万个，从《独立宣言》、罗斯福的最高法院任命到约翰·列侬之死、鲸鱼爆炸，主题千奇百怪，无所不包。而且，这只是英文版维基百科的内容，还有其他250多种语言的维基分站，包括大概800万个词条。 　　去年12月，在创立将近七年之际，英文版维基百科一跃成为人类史上规模最大的知识总汇，超过了600年前中国明朝编篡的《永乐大典》。而且，很多人了解到《永乐大典》还是因为他们在维基百科里读到了相关内容。 　　目前，维基媒体基金会旗下不仅包括维基百科，还有维基新闻、维基书籍、维基大学等数个项目。整个基金会只有18名受薪工作人员，其他人都是免费干活。英文版维基百科的内容来自700万名注册用户和无数未注册的“维基人”。维基媒体基金会法务部主任迈克·戈德温认为，维基百科是“太阳底下的新鲜事物”，网络的自由本质令人们在维基百科创建内容时肆无忌惮。不管你持什么立场，多么少数派，都可以加入讨论，大声说出自己的观点。 　　维基百科每个词条页面中都能看到这种无拘无束乃至白热化的交流。在那儿你可以看到一个讨论文档，里面收录了网民关于某词条的所有争议，还有一个历史文档，里面包括所有编辑和回复的实时记录。每个琐细的字节都保留在案，使人对于词条背后发生过的大小“战争”一目了然。 　　“就连那些通常认为最没有争议性的话题都存在分歧和矛盾，”24岁的软件工程师、热情的维基百科编辑吉里尔·洛克申说，“关于查尔斯·达尔文与亚伯拉罕·林肯是否同年同月同日生，是否应该在介绍两人的文章中提到这一点，我们进行了长期、激烈的争论。”（最后，在维基的调停下，双方达成和解，“不提生日派”获胜。） 　　39岁的佛罗伦斯·德乌阿德是一名农艺师，2001年进入维基百科世界，“那会儿用Google都还搜不到它”，他回忆说。当时用户们就法语版维基百科里一篇关于菊苣的文章爆发了大战。战争的源头是，大部分人说到这种便宜的蔬菜时，都用Endive一词，但有一小撮人坚持使用chicon，这是比利时人对菊苣的叫法。人们就哪个名字该排在词条最前面大动干戈，最后Endive派获得了胜利，但其中几位因表现过分粗鲁，被管理员从法语版维基百科暂时屏蔽。 　　“他们显得过分激动，甚至令人讨厌，”德乌阿德说，他住在法国一个小村庄，曾担任维基媒体基金会理事会主席，不久前刚刚卸任。“食物是非常严肃的东西，他们不应采取这样的态度。” 　　关于内贾德的文章在英文版维基百科上发表后最初几周内，没有引起多少注意。只有两名用户上来，对该词条进行了小小的改动。到2005年6月19日，大约有十来个人跟帖。文章增加到了850个单词。读者们现在知道，艾哈迈迪-内贾德是个铁匠的儿子，公开反对联合国安理会赋予五个常任理事国否决权，在两伊战争期间曾经加入伊斯兰革命卫队。文章最后一段宣布，他可能“涉嫌国际暗杀”和“参与在伊拉克的情报活动”———比较有趣，但属于没有真凭实据的八卦，后来被撤掉。介绍中还提道，“有些人认为他是超级保守的强硬派。” 　　这些细节补充进去之后，一位匿名维基管理员将该词条的“stub”标签取消了。这位管理员是加拿大人，在个人介绍中说自己是个“维基狂”，对政治、宗教、历史和哲学有兴趣。维基百科有大约1500名管理员，都是“义务工”，由其他用户选出，受委托引导在线讨论，执行在线纪律。但是，这些管理员必须以柔和的姿态“管理”，因为维基百科是个崇尚平等主义的地方，脱离群众只会遭到抛弃。 　　在艾哈迈迪-内贾德词条获得独立地位后两小时七分钟，昵称为“Sina”的德黑兰某大学生上线，修改了词条开头部分，把“超级保守的强硬派”变成了“法西斯分子”。三分钟内，加拿大管理员再度出手，取消了这次修改。“请保持克制，不要随便称呼他为法西斯分子，除非你有可靠消息来源，清楚地证明他坚持法西斯主义原则，”管理员告诫道。“但是，欢迎进行有事实根据的修改。” 　　这句提醒涵盖了维基百科两个基本原则：一、不许造谣。所有的事实都必须有可靠的外部消息源，最好是传统媒体，报章或者书籍；二、客观性原则，所有文章必须保持中立立场，“维基人”称之为“NPOV原则”。 　　虽然原则明确无误，但主观臆断仍然时时出现。这一点都不奇怪，因为用户们都是出于爱好参与维基百科的撰写和编辑。“维基人”之所以能兴致勃勃在电脑前枯坐数小时毫无倦意，是因为他们信奉“自由资讯”是真理，或是他们对某个人、某个地方或某件事有浓厚兴趣，希望这些东西能够出现在卷帙浩繁的百科全书中。这些人自然是有立场的，而且不一定是宽厚的立场。 　　关于艾哈迈迪-内贾德的词条访问量日增，争论也开始升级。普尔纳德在文章中加入“伊斯兰教主义者”一词，在他这个伊朗人看来，这个单词并无政治意味。但那位加拿大管理员马上删掉了这句话，他坚持说“伊斯兰教主义者”现在已经变成了“具有争议性的词”，“可能会给读者一种错误的印象，让人对艾哈迈迪-内贾德产生不恰当理解。” 　　对此普尔纳德并未作出激烈反应。“在维基社会中，看到别人接过你开创的词条进行扩展，是件愉快的事儿，”他说：“文章不断成长是件好事。” 　　但是，普尔纳德觉得，当艾哈迈迪-内贾德于2005年6月24日举行的第二轮选举中获得压倒性胜利，当选伊朗总统时，事情就变得没有那么好了。那天晚上，普尔纳德在自己博客上呼救：“伊朗人民用这次选举证明了他们的愚蠢……我们现在拥有了一个宗教狂热政府……根据我之前收到的威胁，特别是关于我在维基上面所做的工作……我认为自己正处于某些危险之中。” 　　他上传了自己的简历，告诉全世界：“如果你在伊朗之外能给我提供一个工作机会，请发电子邮件给我。” 　　内贾德的意外胜选开启了一场全面战争。两天之内，9位用户贴出了34条评论，其中一条是背景性资料，声称在伊朗只有护教议会（CouncilofGuardians）认可的男性穆斯林才有资格竞选总统。那名加拿大管理员迅速将之删除，认为这与内贾德本人无关。美国用户Barneygumble随即跳出来，指责管理员此举是“粉饰”伊朗大选。 　　从某种意义上说，他的话标志着斗争的扩大化。指责别人“粉饰”是“维基人”最喜欢的进攻方式之一，但不是唯一方式。大约20年前，前面提到的维基媒体基金会法务部主任迈克·高德温就对网上的“言辞滥用”现象进行了精到的评述，他说，随着网上讨论不断变长，把用户或其言行与纳粹主义或希特勒类比的概率会趋于100%. 　　2005年10月初，“高德温法则”在内贾德身上应验，昵称为“Os-prey39”的用户发帖宣称：“艾哈迈迪-内贾德是斯大林和希特勒的混合体。” 　　大约两周后，内贾德本人又在维基战火上浇了一桶汽油。他在德黑兰举行的一场集会上发表演讲时，引用霍梅尼的话，说“应该把以色列从世界地图上抹去”。 　　这句极具煽动性的话传遍了全世界，也传到了维基百科，被反复解读。内贾德的话有没有被正确地翻译？他是像字面上说的，主张毁灭以色列，还是要毁灭犹太人？或者两者兼而有之？他是不是真的否认大屠杀的存在？关于内贾德的争议愈演愈烈，来自各国的用户在维基百科展开大论战，一些人忙着在关于内贾德的词条中加入各种标签性描述，比如“反犹主义者”，另外一些人则全力阻击。 　　“除了不懂事的孩子和粉饰太平的人，谁都能看得出来，号召摧毁犹太国家就是反犹主义者，”昵称为“Humussapiens”的用户宣布。 　　“不对，号召毁灭犹太人才是反犹主义者，”用户“Irishpunktom”反驳。 　　“这些讨论不应删除，要保留下来作为证据，让大家看看有些人是多么愚蠢，这样一来维基读者就会知道谁是真正的笨蛋和反犹主义者了，”还有人用超然全局的语气说。 　　对于难以处理的争论，维基百科有两种应对方法。如有用户行为不当，故意搞事，可申请仲裁；如果只是各方对文章内容意见不一，可申请调解。仲裁员和调解员有十几位，也都是“志愿者”。不管是仲裁员还是调解员，都要面临巨大挑战。 　　“虽然网络是虚拟的，但人们对这里的事情看得很真，看得很重，所以会变得非常激动，”曾经担任维基百科仲裁员的马克·佩雷格里尼说。他是特拉华州大学电子和计算机工程博士，参与过几十次仲裁工作，并因此受到过人身威胁，对此他一笑置之，认为那不过是网友无伤大雅的情绪发泄。 　　在他看来，仲裁和调解过程中最令人头疼的是争议过于细节化，简直无所不及。以内贾德词条为例，论战内容五花八门：选用内贾德和查韦斯那张合影是否带有偏见？特意提到德黑兰学生反内贾德游行是否公平？《华盛顿邮报》专栏作家查尔斯·克鲁沙默算得上客观的消息源吗？ 　　光是内贾德是否“反犹”这一个争议，几个月都没能解决。“艾哈迈迪-内贾德的确说过以色列应该被从地图上抹去，也说过大屠杀是一个谜。这绝对应该提到，不应加以任何掩饰，”维基管理员Jayig主张。 　　但说波斯语的用户“Gerash77”则断然反对。“我简直对维基绝望了，”他说，并表示会呼吁伊朗当局禁止伊朗人访问这个“可笑的傻瓜百科”。 　　去年夏天，加州理工学院计算机科学系学生弗吉尔·格里费斯产生一种冲动，决心揭开英文版维基百科斗士的真面目。他发布了一个维基百科搜索工具WikipediaScan-ner，能够追踪某家公司、某个组织所使用的IP段，揭露他们为了某些自私目的在维基百科上所做的编辑修订和掩饰美化工作。通过分析2002年2月至2007年8月用户对英文版维基百科进行的3400万处词条修改，格里费斯有了一些惊人而有趣的发现。比如，一位使用投票机制造公司Dielbold总部IP地址的用户匿名登录维基百科，对一篇批评Dielblod投票机性能的文章进行了大段删改。还有马萨诸塞州众议员MartyMeehan，此人竞选时说自己只干8年，但是后来食言，继续恋战。此事被人写入维基百科。但是去年六月份的时候，他的助手授意一位实习生登录维基百科，把提到此事的MartyMeehan简历删除，换成Marty的官方履历，结果也被格里费斯挖了出来。 　　维基百科内部数据表明，从2005年6月至2007年12月，内贾德的传记被编辑了5742次。维基扫描发现，相关用户分布广泛，从巴塞罗那、布达佩斯、都柏林、汉堡，从巴黎、斯德哥尔摩到迪拜、海法，还有许多人来自伊朗国内多个城市，更有一名用户使用的是中央情报局总部IP地址。他添加了有损内贾德形象的图片，还顺便修改了美军在伊拉克战争中的伤亡图表。 　　前年秋天，内贾德在联合国总部露面时试图修复形象。“我不是反犹主义者，”他告诉记者：“我非常尊敬他们。” 　　这在维基用户中引发了另外一轮大战：在描述内贾德这一表态时，应该使用哪个动词？“坚称”是否有点褒义，违背了维基的中立观点？“最好使用‘声明’，因为它完全没有暗示性，”用户“TheBenham”说，他是一名大学生，自称是半个伊朗人，半个美国白人。到了2007年4月，“声明”让位于“说”，但是这个词再度引起问题。有人认为用这个词显得内贾德态度很真诚，主张改用“声称”，才足够客观。 　　关于内贾德是否“反犹”的争论还在继续，各方立场不变，但火力升级，用词之激烈和粗鲁就像一对正在闹离婚的夫妻。 　　“你能不能回答我的问题？” 　　“你回答了我的问题，我就会回答你的问题。” 　　“光是否认大屠杀就足以证明他反犹，单凭你为他粉饰太平这一点，就证明你是个没信用的人。” 　　“你他妈的说什么呢？” 　　战斗相当激烈，但整体来说没有成效。一名维基编辑表示：“我再也不想卷入其中，对‘内贾德大战’说三道四。我只想坐在后台，坐观其变。” 　　甚至连无意中点燃了战火的鲁兹拜·普尔纳德都不再加入论战。内贾德就职不久，他就撤出“战场”，一门心思想着如何离开伊朗。 　　当论战达到一定程度，管理员可以采取暂时限制进入的方式，保护一篇文章，也就是说，只有拥有维基确认账号的注册用户才能访问。在极端情况下，管理员会将某篇文章锁定，任何人都无法操作。内贾德词条被关了15次“禁闭”，每次持续几天到两个月不等，每次禁闭都由20位管理员同时发起或者终结。 　　终于，2007年5月20日，用户“Pejman47”忍无可忍，提交了一份在线申请，要求维基百科出面调解，同时提出申请的还有另外十五位同样愤怒的“维基人”。 　　受委托出面调解的是乍德·赫罗霍，弗吉尼亚联邦大学学生，英文版维基百科调解委员会执行主席。他之前进行过好几次调解，其中一次相当漫长，涉及到股神、艾略特波浪理论大师罗伯特·普莱彻。对于“内贾德之战”的和平前景，他不太乐观。 　　“大部分调解都不容易，”赫罗霍说：“争执双方都是意见性很强的人，觉得自己理直气壮，轻易不愿让步。” 　　首先，他要双方进行投票，看他们是愿意私下调解，还是公开在讨论页面上进行。他们选择了后面一种。他又要求每一位贴出自己希望达成的调解结果和妥协建议。但是随后，赫罗霍就离开了调解委员会。这令人意外，但也不奇怪，他毕竟只是一名大学生，而非联合国外交官。用赫罗霍自己的话说，他又要学习，又要实习，还有帮助维基百科检测和维护软件，实在忙不过来。 　　2007年末，调解再次启动，这次调解人是苏格兰格拉斯哥一名大学生，昵称“Anthony”。他令各方就一个主要问题达成了一致，即是否在介绍中引用内贾德“抹去以色列”的言论。 　　但随后Anthony又因个人原因离开调解委员会，终止这项职责。三号调解人去年九月接棒，他叫丹尼尔·布赖恩特，不是一名大学生———他是一名高中生，只有17岁，来自澳大利亚阿德莱德，但成功调解过一场关于伊斯兰教某精神领袖的论战。 　　“这件事比一般争议解决难度要大，”布赖恩特接受电话采访时说：“如果最难是10级，最容易是1级，那么这件事的难度系数约为8级。” 　　他解释说，此事涉及宗教，参与争论的人数多，而且相当活跃，都是棘手因素。更麻烦的是，参与论战者当中有不少是经验老到的“职业维基人”，部分还是颇受尊敬的管理员。譬如保险精算师Avraham，他对该词条进行了388次修改，是论战中的领军人物之一。 　　不管什么时候，在英文版维基百科，都有大约10来篇文章处于调解和仲裁中。考虑到该网站的宏大规模，这一数字确实不算多。总的说来，这是一个十分和平的地球村。但麻烦的事情还是在发生。 　　最广为人知的维基百科信誉危机事件发生在2005年5月。当美国田纳西州一名用户对维基百科有关JohnSeigenthalerSr的词条进行了恶意篡改，加了四句话，其中一句是：“曾经有段时间，（Seigenthaler）与兄弟Bobby一同被怀疑与暗杀肯尼迪案件有直接关系。” 　　Seigenthaler是前任《今日美国》社论主编，没为肯尼迪工作过，但曾在肯尼迪的葬礼上充当护柩人。这段伪造的文字在线上挂了四个月之久，直到有人发现。Seigenthaler与维基百科吉米·威尔士交涉了几次，批评维基百科缺乏监管和校对，但对方的答复令他不安。 　　“他们不想对网民进行什么道德约束，”Seigenthaler说，从此他每周都要上维基百科数次，校正有关自己的词条。“这不是知识民主化，这叫知识无政府主义。” 　　维基百科另一名创办人LarrySanger也认为，该网站的放纵态度近乎不负责任。去年，Sanger另立门户，创建“大众百科”（Citizendium）。这也是一个免费在线百科全书，但具有“专业导向”，用Sanger的话说，是为“负责任的成年人而办”。Citizendium的3000名内容贡献者都是以实名注册，Sanger从中挑选了300位编辑，他们都有专业学术背景，负责监控不同领域的文章。得到监管人员认可的条目将被标上“CZLive”的字样，这使得Citizendium能够控制它发布的内容，避免一直困扰维基百科的问题。上个月，Google启动Knol服务，为与维基百科展开竞争。为Knol写词条的人可以选择是否同意其他人编辑，从而在一定程度上限制恶意修改行为。 　　Citizendium上也有一项关于艾哈迈迪-内贾德的词条，共423个单词，没有提到他的“反犹言论”，也没有鲸体爆炸、厨房洗碗槽等稀奇古怪的内容。该网站目前只有大约7500个词条，而维基百科每隔四天就会因为过于陈旧等原因清除同样数量的文章。 　　去年九月，正当年轻的丹尼尔·布赖恩特在维基百科专心调解时，艾哈迈迪-内贾德在美国哥伦比亚大学的一席讲话再次搅乱平静。内贾德在回答有关伊朗处决同性恋者的问题时称：“我们伊朗不像你们国家有同性恋，我不知道是谁告诉你伊朗有同性恋的。”这句话令他成为全世界媒体头条，也令“维基大战”升级到新的高度。 　　又一群人加入争论，带来新的爆炸性消息和论点。昵称为“Marksspitel”的用户要求在词条中加入伊朗变性手术的内容，说伊朗是世界上对变性手术态度最开放的国家之一，手术量仅次于泰国，政府一直资助此类手术，内贾德任总统期间还有所增长。另一名用户则希望补充更多有关内贾德宗教信仰的内容，比如打算在三年之内进行“末日大决战”之类。 　　正在参与调解的用户里，有些人经受不住诱惑或刺激，又回到论战之中。布赖恩特果断停止调解，并发表了严厉的公告：“如果双方能够对现在调解页面正在讨论的建议进行评论，而不是把精力耗在新的论战上，我不胜感激……如果任何一方不希望调解继续进行，可以提出申请，调查过程将关闭。” 　　在这个17岁少年的斡旋下，争论各方艰难谈判。据说介绍弗兰克林·罗斯福的词条也曾引起论战，各方花了四年时间才达成一致，有500位用户卷入其中。因此对于“内贾德之战”的前景，大家均不乐观。“如果为了达成一个各方同意的中立版本，需要更多时间，那就接着拖下去，”Avraham表示：“反正维基百科起码会存在几十年，甚至更久。” 　　但是一位“独孤大侠”的出现打破了僵局。去年10月，昵称为“Mcorazao”的用户悄无声息加入调解进程。他在英文版维基百科上没有个人介绍，是个神秘的陌生人。 　　“我认为这件事整体来说处理思路不对，”在10月23日发表的一篇帖子中，Mcorazao宣布：“词条应聚焦在内贾德的言论上，这样大家都能接受。”他重写了争议最多的第三段，用没有诗意然而平和的语言，提到内贾德的“反犹”观点，各方沉默以对。 　　Mcorazao毫不气馁，10天后又将同一个帖子发上来。也许“斗士”们太累了，这次终于作出了反应。 　　“我喜欢你的版本，没有诽谤和大惊小怪的词句，”用户“PalestineRemembered”评论说。 　　也有人表示不满，提出了几处修改建议，Mcorazao全盘接受。 　　剩下的细节很快达成了一致。2007年11月22日，布赖恩特宣布，调解成功，解除对内贾德词条的锁定状态。“这篇文章可以自由浏览了……干杯！” 　　但解除锁定后几个月，有迹象显示布赖恩特努力铸就的和平可能无法延续下去。今年5月，用户Rosywounds抱怨这篇文章太长，故意忽略了宗教问题，并决定亲自来补充外交政策部分，用户ShalomFreedman则希望能看到内贾德威胁美国和以色列的内容。 　　“这篇文章经过了编辑、争论和调解，居然还写得如此简陋，没有什么信息量可言。”用户BoogaLouie写道。 　　老手们鼓励BoogaLouie重写各词条，但提醒他要万分小心，当初首个提出调解要求的Pejman47语气显得十分疲劳。 　　“现行版本虽然不算完美，但是长期痛苦调解后的结果，”他写道：“请重新开始讨论吧……只是参与调解的那些人，还有我，都没有时间一次又一次参加这样的辩论了。” 　　该词条创始人鲁兹拜·普尔纳德也有自己的想法，认为它虽然全面概括了内贾德的政治生活，却没有探讨他在穆斯林世界中的英雄地位。他没有欲望再补充相关内容，只是很高兴不用再在内贾德的统治下生活。今年二月，他和妻子离开伊朗，搬到美国加州，为硅谷一家技术公司工作。 http://epaper.nddaily.com/C/html/2008-08/17/content_546806.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