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高是怎样炼成的
伦敦有大大小小的艺术展,也有多如牛毛的艺术家。但是在大牌艺术展上,你见到最多的往往不是艺术家,而是那些隐蔽的富豪,显赫的时尚达人。他们很可能是那个在大冷天摇着羽毛蒲扇穿着露背装站在暖气片旁喝红酒,并标榜自己的小众趣味的人;也很可能是那个站在角落里,低调阴沉的“armani",开幕式上一言不发,只有在购买支票上签字的时候,嘴角上那束冷珍珠色系的神秘微笑,才暴露出他那平凡的假像。
我一般看展览,从来留意的都是那些深奥难懂挑战IQ的作品,还有开幕式上的免费的芝士和饼干,直到无意中,在wakefield大街7号The old dairy展厅看法国艺术家Nicolas Pol的街头涂鸦,撞见(仅仅只是惊鸿一瞥)一个把两条长腿塞进Dior/0 SIZE牛仔裤,脸上留着前卫的scraggly(锯齿状胡须)的俊俏男孩,脑袋里才突然冒出一个问题:“是谁在一夜之间,把这些涂在贫民窟破墙烂瓦上的画全都卖掉了呢?难道就是他吗?这个看上去不到23岁的小孩?”问了一圈,才知道,没错,就是他。
他叫Vlad(Vladimir Restoin-Roitfeld ),25岁,查了祖宗三代,果然,完全不是一个简单的“ta”。 他的老妈是法国vogue杂志的主编,他的老爸是时尚用品开放商,拥有自己的工厂。他的姐姐是一名艺术策划人,同时也是名模,曾代言Tom ford’s 公司的黑兰花香水;他的女朋友是Luomo vogue杂志的美女编辑,他的教父则是法国时尚界大名赫赫的摄影师Mario Tesino,掌镜着几乎世界上所有最大牌的品牌。Vlad在美国读完大学,心中对艺术充满了热爱和渴望,却自觉没有天赋做艺术家,然后就“只好”做艺术策展人了。24岁那年,他写信给Louis vuitton,问他们要钱办展览,果然,他不太费劲地便拿到了一笔赞助金。他在巴黎bowery大街租了个场地,展出3个不知名的年轻艺术家的作品,5天之内就有2000人光顾这个展览,并卖出了50件。
看展览的人群中,其中有个家伙是armani的对外发言人,他邀请Vlad也为armani做一场秀, 这个家伙(想像一下他的表情吧:那种上流社会的,含蓄,克制,充满自信地)对Vlad说:“你知道,armani从来不会看一眼那些对它摇尾巴献媚的艺术家,它只关注它认为‘对的’艺术家,你手头若有合适的在手,就把他们介绍给我吧!” 于是Vlad把目光钉在了那些80后的街头反叛艺术家身上,他还把其中一位称为“巴黎街头艺术教父”。2009年纽约时尚周,Vlad在armani的赞助下,把这些艺术家带入了聚光灯下。那是一次轰动时尚界的,名流云集的超级艺术show,英国超级名模Lily Donaldson也跑进去露了脸。一周之内,所有的画全都卖光了,不到25岁的Vlad赚了满满的“第一桶金。”
Vlad为神马不是凡高的哥哥呢?我脑中闪现着这个愚蠢幼稚的问题。 因为我不是什么重要的人,所以在我接触的艺术家里面,不论是优秀的,还是平庸的,都过着捉襟见肘的贫穷生活。而且因为穷得久了,过期的面包还在某些人的脑袋里发酵,并生出了绿色的霉菌,以至于他们说话的时候,嘴角不自觉地抽筋。 我看到他们的穷困,遥想着这穷困的基因。现在整个英国都在经历着前所未有的失业恐慌,未来两年,据说将有超过60万个工作机会将因为裁减公共事业经费而流失。人们兜来转去都在找减价的黄油,艺术家也在找减价的黄油,不过他们的速度比起普通人要更快一些,因为减价区一向是他们的乐园。但是这并不是说,面对失业大军,他们比起普通人更有承受力。以前,艺术家们倘若挤不进像Vlad那样的名流圈子,至少还可以在星期六的跳蚤市场卖点手工制品,或者还能申请到某些公共机构的艺术基金;现在,基金几乎都没有了,跳蚤市场能卖掉的都是5英镑一双的二手皮鞋和冬天的旧羽绒衣,以及自家产的农副产品。所以,那些在减价区挑起黄油来游刃有余的艺术家门,偶尔发起狂来,把自己的耳朵切掉一半,也是可以理解的。 艺术家成功的秘诀,也许就像中世纪的炼金术一样,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我琢磨来琢磨去,也只停留在“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初级境界。但是当我在看凡高展的时候,却终于知道了凡高是怎样炼成的了——看着那些耀眼的像减价黄油一样的金黄色,一块一块地浮现于眼前,我几乎都要哭了!这是一种兔死狐悲的感动,或者,文雅一点地说,这是一种当凡高遇见George Orwell时的感动。想像一下,在巴黎和伦敦四处流浪,靠一块面包过三天,在收容所石头般坚硬的枕头底下沉睡不醒的那个年轻人,George Orwell,他如果没有一颗像凡高那样无论怎样穷困也无动于衷的坚硬内心,他早就挂了。不过,他还是挂了,英年早逝,留下一堆像我这样的过时的崇拜者,在Sutton Courtenay冬日的墓碑上亲吻他的芳名。 你若有心炼成凡高,就不要对此生寄予什么厚望吧!偶尔接点为富人修剪花园的活,没事在廉价小酒馆里听听Bob Dylan的歌,然后一头扎进自己那不见天日的作品的小宇宙就好了。在向日葵园里自杀这种事情,也不要太过勉强。 这个时代发泄的途径还是很多的。 新京报专栏,转载请注明出处
leave all meaner things To low ambition, and the pride of kings. l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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