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练习拉花到与庸常相处
算一算,从偶然间拿了咖啡师证接触了拉花以后,不间断地每天拉花一次坚持了4年了。早上用了一个好久没用且之前拉的不太好的杯子,拉了一个干干净净的点推郁金香,得意地给朋友炫耀了一下,以一个有点轻松地心情开始工作了10小时。

其实前两天拉玫瑰的时候就想到这个议题了。大家年龄渐长可能都会有这样的困惑,生活一天天变得越来越重复,惊喜越来越少,挑战越来越少,我得有很多年都几乎维持两点一线或三点一线的生活,但回想一下,似乎从来没觉得无聊过。
很多年前香港老牌玉女明星周慧敏的丈夫倪震出轨年轻十几岁的“陆妹”,娱乐头版头条,华语圈一片哗然,想不通有周慧敏这么漂亮的爱人,怎么会出轨中人之姿的大学生。一些人解释为对年轻女性的欲望,周慧敏在曝光几天后发表公开信,表示她与倪震相识多年,她最有资格评价他,倪震是典型的中年危机,她不会选择离婚。
这份声明被很多人解读为怂包、没勇气和优柔寡断。
那是我第一次接触中年危机这个词,当时默默觉得其实周慧敏根本是一个内心很强大的人,跟懦弱毫不沾边。
另外一位男性友人,说过另外一种观点。一次是谈到丁克。他说,其实大多数人年轻的时候都觉得这个世界很值得探索,有很多值得追求的事情,看世界、享受物质、谋生谋爱、追求权利、追求金钱、追求美好的身体、追求事业、追求成就感,什么事都比生个小孩重要。但人到中年,其实会逐渐发现,自己能触及到的范围,到这个阶段,就基本上追求和享受的差不多了,触及不到的那部分,也很明白这辈子也没可能了,这时候年龄到了,人繁衍的本能会让你开始爱孩子,看到别人家的小朋友会觉得太可爱了,但往往到这个阶段,已经丧失了生育能力,大多数夫妻追生失败,都会离婚,男的找年轻的再婚生育,女的这辈子就这样了。
一次是谈到出轨,他说其实人到中年,就那么回事了,你都大叔了哪个小姑娘愿意跟你搞婚外情呀。年轻的时候当然觉得自己很行,上年纪了就不会这么想了,都得安生过日子。
这两个观点是一种男性视角的,由阅历和经历带来的通透,虽然我能从这些话里看到依然躁动的灵魂,也不能完全认同这些观点背后的逻辑,但不得不承认,他对人性有一种通透的理解,我一直以来对于人性的这一面有一种很懦弱的逃避,他很平静描述出这些现象的时候,我好像也被带动着又看透了一次。
另外有一天,跟一个很可爱的同事在出差路上,她说她每天五点五十起床给孩子做早饭,都会油然而生一种“NPC的一天又开始了,怎么想怎么觉得似曾相识,怎么想怎么觉得了无生趣。”
不管周慧敏对中年危机的解释,还是我这两位朋友的观点,其实可能都可以总结为一种对庸常的惧怕和挣扎。可能随着人逐渐老去,精力和身体都逐渐走向下坡路,探索新事物的能力逐渐也在下降,肩上的担子却又在慢慢变重,大家一边在沉重的生活压力、工作压力、日趋变坏的身体健康中挣扎,一边在每天重复的npc生活生出一种厌烦和恐惧——怕自己被巨大的庸常吞噬了,或者已经感觉自己被庸常吞噬了。
或者为了不让自己被庸常吞噬,去找新的刺激,或者为了对抗庸常,在人生中引入新的课题。
因为有很多年的正念练习史,所以我不喜欢用对抗这个概念面对庸常。对抗会生出分别心,对抗会让我们无法接纳生活的本质,对抗会让人变得突然紧绷和固执。我更愿意讨论如何与庸常友好又长久地相处。
这些年在外漂泊,又比较多思,逐渐形成了向内行走,在任何人生节点通过任何人事物观自己的习惯。这些人事物其实都是镜子,对着镜子,能看到自己的分别心、欢喜心、恐惧心;能清晰的看到自己的成长,也能看到自己的不足;能看到自己在十字路口的坚持,也能看到自己的懦弱和消沉。
这几年每天早上选一只杯子,调磨豆机的参数,观察萃取的状态,选择一个拉花图案并且做出来,留一张照片,成了我非常固定的routine。有一阵子工作中人际关系焦灼,工作进度也不理想,但每天早上千层郁金香出图都非常稳定,于是每天都觉得自己其实还是获得了一些。


这一阵子在练习新的玫瑰图案,经历了一阵子拉洒、失败、歪掉、完全没有图的日子,终于也逐渐稳定下来,我突然意识到可能这就是我跟庸常相处的方式了。萃取很好、奶泡状态很好、拉花很好、获得一只新的拿铁杯,都可能造成小小的惊喜和获得,每学会一种新图案都会觉得自己又更新了,跟读书时获得一个新鲜的观点或一段当时心头一动的话一样让人兴致盎然。
不管跟这个世界交手多少次,我永远希望用微小的获得感维持生而为人生活的意义,
虽然看起来每天重复一样的生活,走进不同的教室说同样的话,在不同的文档里写下同样的批改意见和注释,构建一个理论模型,然后推倒重建,疲惫的时候草草洗澡,把自己的身体扔在床上。
但我今天深蹲又蹲深了一点,髋部没有眨眼;新读的《夜航船》里闪现了大学时候深深被触动过得参商二星;今天拉花玫瑰的叶子又清晰了一点;今天的拿铁做出了很优秀的甜感;今天窗外的树叶似乎长大了一些;今天看到一个新的理论,模型又有了新的思路;今天做了一道很好吃的甜杆西兰花。
生活真美好呀!谁说是庸常的?明明是安稳的幸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