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旅行日记
查看话题 >威海的冬憩
去年年底,威海旅居的表弟向我抛出了橄榄枝——找他跨个年、小住一段时间,再一起回家过年。
前些年脸皮薄,面对这样的邀请,我总得假模假式地谢绝一下,哪怕是家人,也怕会添麻烦。最近这两年,不仅脸皮越发厚实了,甚至还有点参透“添麻烦”的曼妙——不添麻烦,就无法结交更深的关系。
独善其身的老叮咛与旧规训,在瞬息万变又难以独活的新时代,似乎不再适用了。

一个海到另一个海
12月27日,凌晨4点的海口美兰机场,有着远不匹配这个冷门时段的人流量。
值机与安检都要大排长龙,在一动不动的漫长行列里,富含银发一族和襁褓婴孩,眼看“一老一小”们都克服着困难,强忍着睡意,我这种壮龄人士,对大半夜赶路的艰辛也没什么好抱怨的了。
上海转机,烟台降落,再从烟台乘火车到威海,这一路我都像灵魂出窍一样,用碎片化的睡眠勉强支撑着宣告罢工的躯体。
以至于到达威海的弟弟家后,还来不及欣赏这间设计风格独特、物品堆叠凌乱的Loft小屋,我的身体便不由自主地飘向了两层阁楼的床上。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觉醒来,换了人间。挑高的天花板上,一盏巴洛克风情的硕大枝灯高高挂起,透过半掩的藕荷色窗帘看窗外,凝滞的冬日街景已经被涂上了日暮的暗紫色。
海口艳阳的灿烂与灼人,变成了威海暖气的烘烘热意,我就像是一株温室里的植物,身在福中地对冬季的冷酷尚无察觉。
酣眠换来的好胃口,将我拱到了威海著名的美食街——韩乐坊。韩乐坊复古的缤纷彩灯,让人梦回九零时代,就用一道“铁板小八带”,为我的威海之旅开幕剪彩。

心满意足地饱餐一顿之后,推开餐厅沉重的大门,才发现鹅毛大雪未经邀请,便擅自闯入了这条闪烁霓彩的长街。
大雪过境,韩乐坊依旧游人不减,在密度极高的韩国超市和面包店里,尽是年轻人们的身影。
瑞雪偏偏赶在岁末年根翩然而至,我只能理解为这是兆丰年的明示。为不辜负天公的好意,我和弟索性一路散步回家,迈着踉跄的步伐,带上一袋子价格美好的面包,和一揽子对新年的诸多期待。

懒散,从2024到2025
哪怕当下的生活再不尽如人意,但当新的一年到来时,一切不顺似乎都能迎刃而解,新的一年,会送给我们一张新地图。
从小到大,我都会对跨年这件事乐此不疲地主观赋魅——就像重启电脑一样,尽管桌面上的文件没有任何变化,但总感觉界面变得清爽了不少。
2024年的最后几日,弟放下了手头制作的游戏,与我共享无所事事的时光。白天我窝在一楼的沙发上,盖着电热毯,舒舒服服地读书、写作或发呆,而弟在二楼的床上架起小桌板,悠闲地用手绘板画着画。
眼见窗外天色渐暗,我们便去家门口的“家家悦”超市购买些食材,回家做一些快手菜,晚上再一起打打怀旧的GBC游戏——雪人兄弟、热血高校、敲冰块,像素块就是时光机,带我们看到了电视屏幕另一端的、小时候的自己。
若在家呆腻烦了,便乘一辆公交车,直抵威海市图书馆。低头翻一本只需适度欣赏、无需过度思考的摄影集,抬头便能透过硕大的落地窗,看到远方的大海。

无所事事的日子延续到12月31日晚上,做一大锅寿喜烧,我们一边看看电视上的歌会,一边让电磁炉上的锅子煮了又停、停了又煮,不撤桌的家宴,是迎接节日的最佳仪式。
元旦当天,我又到了心心念念的韩乐坊——新年第一顿要吃肉,才能让一整年都有肉吃。在数不胜数的韩式烤肉中,我们选择了一家以山葵为主场的小店。
将鲜嫩的五花肉与味道独特的山葱叶,一起包到生菜里,裹上厚厚的一层秋葵泥,红肉暖腻,绿葱清甜,祝新的一年,有肉有菜,大红大绿。
跨年的兴奋、对2025年的期待,就这样渐渐稀释在了日常的饮食之中,我们又通过这样一餐又一餐,找到并回归到了熟悉的生活节奏中。

也许很突然,但明天请到北京
新年气氛尚未散去,威海的生活尚未磨合,在某个工作日的早上,我却收到了一条工作微信。
我去年合作一整年的公司,好巧不巧地在这个时间节点又中了标,在他们人手不足的前提下,这意味着我又能接到一份短期的工作了。
当然,在接下这份工作的同时,我也不得不接受第二天就要前往北京,准时参加kick-off会议(这洋词也是跟他们学的)的附加条款。
为了赶上下午3点在北京金融街召开的会议,早上6点半,我就在威海漫天大雪的护送下,踏上了进京的火车。离开北京整整一年了,我与北京的情感关系,还有点复杂,像残存一点余温的离婚夫妇,许久未见不曾想念,即将再见面时,还会有点心有戚戚。
在北京朝阳站下车,踏上3号线地铁,一股刺鼻的班味便扑面而来,自己身体里那沉睡了的“活死人基因”隐隐地被唤醒了出来。
一月份北京街头的萧瑟,让大而不当、老气横秋的金融街更显得颅顶空荡。一眼望不到头的长街是一片广阔冻原,只有一件件被灰霾染脏的黑色羽绒服,像卷风草一样茫然地攒动。
气氛凝滞、等级森严的会议,在下午5点准时结束,尽管被安排了一份时间紧张、有点强人所难的工作,但我的心大概从会议伊始,便从金融街飘到了大望路,晚上我将和好友久违地约一顿“一坐一忘”。
那是导演是枝裕和钟爱的餐厅,根据随笔集《在这样的雨天》的自述,他不是那种会为了事业而耽误寻味的人,他的钟爱,值得信赖。
大望路SKP的冬夜一如以往,无论世事如何变迁,都会慷慨且富有地赐予世间以光彩和明亮。


在国贸上班的那两年,我和几位关系甚好的同事,把国贸周边的餐厅几乎吃了个遍,可唯独公司楼下的那家知名工作餐圣地——“安妮意大利餐厅”成为了灯下黑。
这次回到北京和前同事们在此聚首,把工作餐吃成了迟来的团圆饭。
晚上8点的安妮餐厅,火爆到差点要被挤到数九寒天的户外去排队。我许久未见到人气如此旺盛的餐馆景象了,像旧上海,像老伦敦,像日本泡沫经济中震耳欲聋的居酒屋,这种喧闹唤醒了人类历史上的闪耀时刻,给人以充足的安全感。
优化、加班、职场斗争,饭桌上的每个人手握着摇摇欲坠的新工作,将零零星星的现实忧患袒露而出,然后再纷纷回到舒适的共同回忆中——那是大家美化后的回忆。
那些出现甜蜜回忆里的打工旧时光,实际上也饱含着彼时难言的苦楚与无奈。在北京漂着,我们都在用生命历程的点数,换一些并不足道的金钱。


从北京回威海的路上,又顺便去了趟济南,和济南的好友约了顿居酒屋。没忍住嗜酒的“邪念”,点了酒类畅饮套餐——从朝日扎啤、到果味啤酒、再到可尔必思嗨棒,最后复归麒麟啤酒,老板一趟又一趟光临我们的小桌,刚开始还笑容可掬,到最后已经难掩面色的铁青了。
摇摇晃晃到了济南站,和好友告别,踏踏实实地在火车上睡到夜色沉重。一觉醒来,火车已经漫步过烟台,驶进了威海绵延多日的雪白世界中。


终成威海观光客
带着工作回到威海后,白天工作,傍晚去超市买菜,晚上休闲与放松,顺便再关怀下春运抢票的进程,这种张弛有度的温饱生活,似乎可以一直这样延续下去似的。
说到超市,从海口的“旺家旺”、到哈尔滨的“比优特”、再到威海的“家家悦”,似乎我近来生活过的城市,都有与新零售业态背道而驰的本土超市品牌。盒马可不行,只有走进这样传统的大部头超市,那种踏踏实实生活的感觉才会被引诱而出。
热情的导购大姐,操着浓重的威海方言,对在面包区踟蹰不前的我大声说道,“你就拿这个面包,肯定好吃,不好吃你就回来找我”。话既然说到这个份上,也没有不去试一试的道理了,结果回家一尝,还真是很不好吃。
“不好吃就回来找我”的余音,迟迟在我的脑海中盘旋。
离开威海、回家过年之前的周末,弟带我去著名的火炬八街附近玩了一圈。
从威海国际海水浴场散步行到火炬八街,大概要1个小时。隆冬午后,在雾蒙蒙的天色下,懒散的海不再露出营业式的蓝色微笑,海滩上的沙子也像淤结的肿块,天不作美、海不作美,但心情依旧作美。

在隆隆涛声面前,我和弟分别畅谈了新的一年自己有哪些规划、愿望和待实现的目标,谈着谈着,切实可行的小目标,就被夸成了不切实际的海口,而在辽阔的大海面前,这些夸口都变得不值得一提,这让人感到十分心安。
终于走到被誉为“小镰仓”的火炬八街,从海滩向上看,高低起伏、蜿蜿蜒蜒、长度不过200米的坡道上,已经堆满了如潮的游人。镰仓的名头是“盗版”的,但这人流量绝对是“正版”,一台UFO驶过,把全威海街道上的人们统统吸走,再一股脑地空投于此处。
离开人满为患的火炬八街,一路步行至小石岛,游人的渐渐稀释,让隐匿于暗处的精品店、二手书店露出头来。
原生态的小石岛,暂未像“布鲁维斯号”沉船一样,被一键生成为网红景点,大片大片的空地,与黄海遥相呼应,几只漫步的野猫啜饮着暖阳融化好的雪水,对零星出现于此的人类置之不理。

眼看雾气渐浓,观夕阳无望,我们便踏上了觅食之路。主餐选择韩式炸酱面,焦黑的石锅炸酱面,口感上却没有那么沉重,有一种表里不一的清淡与耐人寻味。
而后再去与韩乐坊对标的“欧乐坊”夜市转转。明知胃囊已装不下任何食物,但也要如同质检部门视察工作一般,将各个小吃摊位都仔细审视一遍。
其中,一家小店将肥肠包在一整根大葱上炙烤,一根根烤好的山东大葱插在那里,像秦始皇陵兵马俑,壮观到让我忘记了它是种食物,而不是装置艺术。
在威海半个多月的时光,还从未有过这样的一天,把自己完完全全的当作一名游客,心无旁骛地把视线温柔地交给这片土地。

曲曲折折的春运路
威海时光,在抢到了回家机票(与车票)后渐渐画上了句号。
原本计划去抢那班历时30个小时、从威海直达哈尔滨的火车卧铺票,可惜从它在系统上释出的第一秒开始,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它真实存在的样子了——也许这是一班赛博火车,只有概念,没有实体。
于是我们只好绕远路回家,一大早先从威海坐火车到烟台。在烟台博物馆里兜兜转转,再一路走到古色古香的所城里大街,以及西洋风十足的朝阳街。在烟台山的庇佑之下,书店、雪茄店与葡萄酒餐厅林立的朝阳街,让人有种置身十里洋场的错觉。

晚上从烟台飞往沈阳。尽管东北三省早已成为一个整体上的概念,但明显在气温上,沈阳已经率先实现了叛变——堂堂隆冬,居然只有零下十度不到,已经和北京同样的水平了。气候先于经济,率先完成了“脱东北入京城”。
从辽宁博物馆匆匆赶去沈阳故宫,故宫里身穿清朝服饰、手持当朝“云台”的格格与阿哥们,比灰头土脸的现代人甚至还要多。
沈阳故宫只有北京故宫的12分之一大,就像是一个月与一年的区别——来这里放假一个月,回北京工作一整年,当时的皇帝,也许像极了现在北漂的东北年轻人吧。
适逢农历小年,逛完故宫后,我和弟在恒隆广场吃了锅包肉与土豆炖豆角——尽管黑吉辽三省,平素谁都不服谁,但一说到东北菜,似乎三个省份又没有那么大的分野了。谁都说锅包肉是自家缔造的奇迹,上酸菜的翠花也明确的户口归属,烧烤更是一省一美、势均力敌。
晚上再从沈阳坐高铁回哈尔滨。从哈尔滨西站出来的时候,我明确地觉得,沈阳人怎么可能会懂哈尔滨这种彻骨的冷?

结语
漂泊在威海的20天就算彻底画上了句号。
小时候我总幻想,有朝一日能够几个同辈的兄弟们,在长空的飞船上、在深海的潜艇里一起生活。不去学校或补习班,也不必被父母管教,从早到晚的时间全部都由自己掌控。
从结果上来看,尽管尚未登上过飞船或潜艇,但那个远离学校和父母管制的梦想,如今已经被遗憾地实现了。
可以不用再去学校的时候,反而时常想再去念一念书;可以不用再回家的时候,反而怀念起了家人的唠叨。
人真是奇怪的生物,一直在路上的人,更是如此。
#人气创作计划#
文/新世纪腐银战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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