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星空

小时候的暑假常常是在外公外婆家度过的，夏天的夜晚，跟外公外婆、舅舅、哥哥们坐在院子里乘凉，吃西瓜，头顶是夏夜的星空。那时候总觉得星空很亮，天上好像有特别多特别多的星星一闪一闪发着光，于是边看星星边找北斗七星在什么地方，猜想最亮的那一颗是不是北极星。有时候有闪着红点的飞机从天空中飞过，外公就开着玩笑说“看，灰机在天上灰”，一边说一边笑，一边吸一口他长长的烟斗，外婆拿着蒲扇，在一旁帮我们赶蚊子。可能因为那时候自己小吧，总觉得天空特别特别的高远辽阔，房子、院子好像都很大很宽敞似的，自己从穿堂的一头跑到另一头好像都要跑好远似的。人小的时候，看什么都是大大的，像是格列弗进了大人国一样，什么都被童年的眼睛隔着回忆的雾霭给放大了。 不知道是不是全然因为长大的关系，再次坐在相同的院子里的时候，依旧是同一片头顶的天空，却再也看不到小时候那么辽远那么明亮的星空。高高的屋檐变成逼仄的一角，遮住了寻找星星的视线，宽敞的院子也变得狭小，人坐的多了仿佛都要嫌挤似的。恍惚也觉得院子依然是那个院子，屋檐依然是那个屋檐，一切从来都没有改变，然而让你没有办法忘记今夕就是今夕，时间已然飞速流逝的是，外公的的确确再也不会出现，他已经长眠于山间的树林。而我的外婆，也不可能再摇着蒲扇帮我们赶蚊子，聊这镇上的人和亲戚间的家长里短，又或讲些她熟稔于心的故事。因为她现在正忍受着病痛的折磨，在生命的风烛残年，像其他所有必须迈进生命尽头的老年人一样，走在人生的最后一程，对于病痛没有任何抵抗之力。生老病死，人在自然法则之下，既无法回避，也不能逃脱，只此一生，终将走向尘土。 记忆里的星空像是夏夜的晚风吹散进黑色的无边的夜空，像随着地球转动而沉没远去的银河。旧的一切似乎都在离开，一个时空正在以比我们预想的更快的速度静默地瓦解。那么现在所经历着的是另一个时空正在重建吗？它什么时候建好或者已经建好了，它是什么样子的。 小时候的星空已经渐渐离我远去了，长大后还会再遇到另一片星空吗？它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