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亚往事1
黄博将路亚假饵甩进锦江的抛物线,弧度精准得像台时光测绘仪,把十年前刚回国时的自己从记忆里拽了出来。那时他攥着凯斯西储材料学博士文凭蹲在春熙路天桥下,看手机里“重金求子”小广告的荧光油墨在路灯下泛着伪科学的虹彩——和他差点付诸实践的假钞配方里,荧光防伪层的化学参数惊人相似。当然,最后让他走进情趣用品公司的,是在工商局注册窗口打听到的真理:这世上合法的“假”,只有硅胶做的阳具,而非法的“假”,连博士学位都保不住。
2015年的黄博清纯得像女少先队员,坚信圣诞老人会从实验室通风管道钻进来,往他的真空干燥箱里塞NSF基金———直到第27次面试被HR用“我们需要会接地气材料学”拒之门外。那天傍晚他盯着春熙路巨幅招聘广告,“情趣用品公司诚聘材料学博士”的霓虹灯管正好坏了几个笔划,拼成“请日材料学博士”,他突然觉得自己chosen one。老板是初代蓉漂山东人,面试时拍了拍他的肩膀,轻轻把他的头转了个方向说“咱山东人讲究头朝东”,他当场没敢问是产品展示台的朝向,还是办公室风水的讲究。
入职第一天,黄博看着样品间里排列整齐的硅胶制品,突然发现所有龟头都对着东北方——后来才知道那是老板老家烟台的方向。作为海归副总助理兼技术骨干,他的第一项任务是测试一下产品的耐寒性能。“黄工,老板吩咐的,新产品需要您测一下。”前台小妹抱着一纸箱粉色硅胶制品从他工位前飘过,香水味里混着实验室丙酮的气息。而实验室冰箱里冻着的,是老板从泰山带回来的“开光硅胶”,据说蘸过玉皇顶的晨露,能让产品在零下二十度保持勃发的虔诚。
此刻站在锦江畔,钓线绷直的角度让他想起2015年第一次主持产品发布会,当他用PPT讲解“纳米级仿生黏膜涂层”时,老板突然指着展示台中央的假阳具喊:“错了!龟头该朝武侯祠!”后来他才明白,在这家公司,每个产品的龟头朝向都是山东风水与成都龙脉的量子叠加态,而他的材料学知识,不过是给这些玄学结论镀上一层SCI级别的包膜。
黄博握着路亚竿在锦江畔蹲守时,穿垮裤的一位钓友小伙子凑过来搭话,“哥,想看哈你钩子。”黄博的手指猛然把竿把上猛然勃起了35°——这是在情趣公司待了十年的条件反射,听见“沟子”二字会自动在脑海里生成3D建模图。
“现、现在?”他喉咙发紧,盯着对方磨破的裤裆边缘,突然想起上周给新品假阳具设计防滑纹路时,老板特意强调“要做出股沟般的摩擦力”。小伙子被盯得往后退半步,下巴冲钓线努了努笑出声:“想啥呢哥,我看你鱼钩!”阳光这时刚好劈开晨雾,照见黄博耳尖的红比假饵上的仿生鱼眼还要鲜亮。
他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在情趣公司养成的敏感听觉,其实是给生活装了台24小时运转的谐音梗探测器,还有一次被谐音梗误导的是在春熙路,黄博正对着潮牌店橱窗里的破洞牛仔裤出神。穿oversize卫衣的精神小伙突然贴过来,帽檐压得很低:“哥,要不要沟子?”
这句话在黄博脑神经突触间引发的放电,比当年发现咖啡渍催化纳米材料时还要剧烈。他盯着对方胸前若隐若现的纹身,喉结滚动着把“你的沟子还是谁的?”咽回肚子,改用材料学博士特有的严谨口吻问:“尺码可选么?”小伙翻着白眼拉开运动包拉链,“想啥子哦!我卖钩子又不是那个沟子”小伙甩着包里掏出的耐克裤子,“钩子!耐克钩子!A货比真货还真,硅胶包边比你女朋友的...”后半句话被黄博落荒而逃的脚步声碾进了地砖缝。他躲进IFS熊猫雕塑的阴影里,摸着口袋里的路亚假饵,突然发现这枚硅胶制品的尾鳍弧度,竟和刚才那枚假钩子的刺绣曲线形成了完美共轭——就像他这些年在“真材料”与“假欲望”之间,来回跌宕的量子态人生。
水面突然炸开的漩涡打断回忆, 他猛地抽杆,空空如也,假饵在钩子上花枝乱颤。 黄博看着钓竿上的医用级硅胶假饵——这是他用情趣产品同样的原料,亲自倒模,亲自设计的,而且同样内嵌了钛合金骨架以增强强度。
黄博叹了口气,将路亚假饵重新甩进锦江时,硅胶饵在晨雾中划出的抛物线,精准复现了十年前在凯斯西储实验室那瓶纳米硅胶溶液飞溅的轨迹。当时他正盯着前女友落在实验台上的羊绒围巾出神——米白色毛线勾着半片星巴克贴纸,像极了她朋友圈里九宫格自拍的留白边距。烧杯倾斜的0.3秒里,他突然想起她总说自己哼《爱你一万年》时的尾音会让溶剂挥发曲线出现锯齿,而此刻钓线绷直的弧度,竟和论文里那张“失恋催化下材料自组装”的扫描电镜图完美重合。
假饵入水的“扑通”声,惊醒了回忆里导师举着咖啡渍样本狂喜的脸。那团渗入地砖缝隙的硅胶,因混着前女友没喝完的星巴克拿铁,意外形成了仿生蜂窝结构,现在正以“情感熵变引发的材料突变”之名躺在系馆陈列柜里,标签下方还贴着当年她坚持AA的小票。黄博握着碳纤维钓竿的掌心沁出细汗,竿身上“博思情趣用品”的logo明晃晃的泛着微光。
水面漾开的波纹中,他看见十年前的自己正蹲在实验室地板上,用那条沾着纳米材料的围巾擦拭咖啡渍,而前女友的黑色长发和德国小哥哥的亚麻色卷发正从隔壁办公室门缝里飘出来,像极了此刻钓线末端晃动的硅胶拟饵。
钓竿猛地一沉时,黄博彷佛听见锦江水流里混着实验室通风橱的嗡鸣。他突然明白,自己这些年调配的材料,从航天器密封剂到硅胶dildo,本质上都是在给某种“空缺”制造完美填充物——就像当年那瓶误打误撞的溶液,看似填补了地砖裂缝,实则为他凿开了通往材料学新领域的门,而门上的钥匙,正是前女友转身时留下的那道永远算不准的熵变曲线。
水面突然炸开个漩涡,黄博差点被拽进水里。钓上来的翘嘴足有三十公分长,鳞片在阳光下泛着金属光泽,最诡异的是它腮帮子一张一合时,居然发出了带成都口音的普通话:"龟儿子轻点拽,老子嘴都要扯豁了!"
黄博下巴一松,嘴上的华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此刻这条会说话的翘嘴正用黑豆眼瞪着他,鱼嘴咧出的弧度像极了前女友在克利夫兰机场说"我们不合适"时的冷笑。
黄博第一反应是自己吃菌子中毒了,不然怎会听到翘嘴说话,翘嘴瞪着他,继续用太乙真人的普通话骂道:“You motherfucker,赶紧把老子放了,in return for this,老子可以回答你两个问题。”黄博委屈的说:“不是实现三个愿望么?”
"爬开,你个瓜娃子,现在只能问一个问题了哈。"鱼翻了个白眼,"而且答案可能不是你想听的。"
黄博反复思考要问什么问题,紧张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路亚假饵,这枚用医用级硅胶做的拟饵内部嵌着钛合金骨架,原本是为了让假阳具在剧烈运动中保持形状。他突然想起在凯斯西储的那个雨夜,前女友蜷缩在实验室沙发上,把他刚做好的硅胶样品当成了暖手宝。
"她爱过我吗?"话出口时,黄博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