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片段
有的人活了大半辈子，没有一日不受气，我天生属于这种人。
今天去下沙客户家装柜子。钱师傅坐在副驾驶室，我蹲坐在狭小的后座空间里，身边是各种笨重的家什，随面包车一巅一落。钱师傅说话喜欢扯嗓子，尤其是遇到看不顺眼的事情或者人，喉咙响得让人受不了。前头刚刚一辆电动车别过去，钱师傅从车窗伸出他尖尖的脑袋，骂了句CNMD，然后，啪的一下，吐了一口痰。路人糟了殃，还没等反应过来，钱师傅便催促杨帆猛踩油门，趁着一溜烟的功夫，我们便沿着机动车道驶远去了。
钱师傅个子一米七五，右脸长着鸡蛋般大小的黑瘤，走起路来像个不倒翁。口头禅是TNNDX，有时候愤怒极了，就改口CNMD。
钱师傅六十出头不到，干室内装修这一行有十几年了，经验丰富，按说，把我这个新徒弟带出来不会成问题。刚过来报到那一天，给他递电锤时从木梯上摔下来，钱师傅第一次骂我。他不关心我伤没伤到哪里，一个劲儿地叫我赶快走开。碍着他眼了。我闷闷不乐的想，抱着昏沉沉的脑袋，走到隔壁展厅沙发旁待一会儿。直到这时候杨帆笑嘻嘻地走过来，轻轻拍了一下我肩膀，关切道，兄弟，你没事吧。我摇了摇头，说没事，便随着他准备去楼下搬家什。钱师傅习惯看菜下碟，对装修队里的其他工友，也总是与办公室里的同事们区别对待。唯独对在我之前入职不久的杨帆另眼相看。
杨帆是湖北人，四十多，身体发福，以前跑过货拉拉，平台红利期消失，重新拾起老本行干装修。杨帆一般很少说话，性格的缘故，可是只要一开口，总能把话说到点子上，有时候连我这个经常感到愤懑的人，也能被他如沐春风的表达深深地感染。
当我们一行三人抵达下沙喧闹的主街时，钱师傅忽然要解手。杨帆把车停到右侧路口。车内异常闭闷，我下车透口气。杨帆靠方向盘后，点上根中南海，眯着眼看着前方。
2025.4.1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