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伯特随笔两篇——关于普罗米修斯

一、普罗米修斯 一片荒原。赫尔墨斯对普罗米修斯说：“现在你明白为何会落得这般境地了。你太心急了，普罗米修斯。”话音未落，空气中便响起受刑者的哀嚎。赫尔墨斯允许这声音发出——只为让对话和谐而流畅。 “如今你该懂了。你本应循序渐进地实施计划，用无数个五年计划，从亘古延续到永恒。让人类在世代更替中逐渐适应，这样即便事情败露，也只需上演一场盛大的审判秀，惩戒那些窃取诸神秘密的罪人。” 普罗米修斯一声哀嚎。 “老实说，诸神对火种失窃并不介怀。火很快被贬入厨房，最大的功用不过煮沸汤羹。焚毁城池的从来不是天火。如今世人早已遗忘，真正触怒神明的，是你偷走了记忆之匣。” 又一声哀嚎。对话继续。 “而从记忆，良知诞生，”赫尔墨斯拖长元音，仿佛在品尝这个词的美味，“起初微不足道，却在审判时如野火蔓延，吞噬整个灵魂。一旦觉醒便永不熄灭。正是它驱使俄瑞斯忒斯流浪求恕。这就是你造就的人类。而诸神，没有良知。” 普罗米修斯一声哀嚎。 赫尔墨斯转身离去。他也从未领略过，良知那甜蜜的煎熬。 二、老去的普罗米修斯 他在撰写回忆录。试图在宿命的框架下阐释英雄的处境，调和存在与必然这对相悖的概念。 炉火欢快地噼啪作响；厨房里忙活的是他那位话痨妻子——一个没能生下儿子却自慰“横竖能留名青史”的聒噪女人。晚宴的筹备正紧锣密鼓，受邀的不仅有本地祭司，还有如今已成普罗米修斯至交的药剂师。 炉膛里的火焰持续爆裂。墙上挂着制成标本的秃鹰，以及一份来自高加索暴君的感谢信——那位统治者凭借普罗米修斯的发明，成功焚毁了一座叛乱之城。 普罗米修斯暗自轻笑。这已是他与这个世界抗争的唯一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