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塑经典戏剧:爱情恒久远,自由永流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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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角色焕新颜,再塑故事看今朝
除夕夜,央视春晚的第一个小品《借伞》引起不少热议。它打破小品和戏曲的界限,再塑了《白蛇传》的“断桥借伞”一幕。在舞台打造的“断桥”场景中,一个现代小伙将自己打扮成 “许仙”模样,希望重逢同样打扮成“白娘子”的心仪女孩——景区船夫便建议小伙通过“撑伞”吸引女孩的到来。然而,小伙三次撑伞,没有等来目标对象,等来的是京剧、粤剧和川剧三个版本的“白娘子”。就在几番解释自己不是这三个版本“白娘子”该遇见的“许仙”之后,想要放弃的小伙见到越剧版“许仙”,得到了一段越剧式鼓励和一把“定情伞”,终遇心仪女孩。
以往我们看到的小品,通常以“说”为主要表演形式,加上角色间的肢体互动,把人们感兴趣的社会话题作为故事主线,制造笑料。《借伞》则通过前三个白娘子们的到来,合乎情理地制造喜剧性误会,并体现“专一的爱”:白娘子们看到撑伞的小伙,都以为是自己要找的那个“许仙”,但小伙坚持“不能是个白素贞就去追”。双方试图破除误会时,京剧、粤剧、川剧的表现与现代小伙的表现在碰撞中互相接纳,产生笑点。另外,京剧白娘子因为小伙解释身份时是以说唱的形式,便说他是个“rapper(说唱歌手)”;小伙回应“我不是rapper,我是个等人的,我是个waiter(字面意思‘等人者’)”,这样的对话既因为押韵而增添了趣味性,也因为流行文化恰到好处的植入而拉近了京剧形象与年轻观众的距离。
在《借伞》中,“许仙”和“白娘子”不仅是演员扮演的角色,也代表了观众对于爱情的向往。舞台上,现代小伙和他的心仪女孩在西湖边各自穿着“许仙”“白娘子”的衣服,重逢成功;舞台下,观众们更是感动于小品结尾时再见1992年经典电视剧《新白娘子传奇》中的“许仙”和“白娘子”。不论时光如何流转,每个许仙和白娘子都会相遇,每个人都会找到自己的意中人,爱值得等待。
“许仙”和“白娘子”两个经典形象,通过这种不同元素碰撞交融的演绎,在舞台上继续焕发了生机。而当我们回顾过去,用现代眼光再塑经典戏剧的案例,也曾出现于香港的话剧舞台。
2024年,香港话剧团制作表演了《史家本第二零二四回之伏虎降龙》(后文简称《伏虎降龙》)。这一戏剧改编自十七世纪由法国戏剧家莫里哀创作的《司卡班的诡计》,虽然保留原作主线“一个聪明仆人帮助两少爷实现婚姻自由,并向两老爷耍花招”,但大幅度再塑了角色背景、戏剧结构和台词演出等方面,相应地做出了本土化的创造。
对比原作《司卡班的诡计》的三幕式线性叙事戏剧结构,《伏虎降龙》使用了“戏中戏”结构。借助史家本(原作中的翻译为“司卡班”,后文不再解释)有一个成为编剧的远大梦想,整部剧往返于史家本经历的现实生活与他的剧作书写之间——舞台上的角色此时是史家本生活中的人物,还是他笔下的人物,需要观众的想象和推理。更打破第四堵墙的是,角色们会直接对着观众席说出诸如“解开生活密码,窥探真我秘密(2024-25香港话剧团剧季宗旨)”“表演需要很多钱(做戏不易?)”之类的话语。编剧史家本所在的剧团名叫“上环戏班”,对应了香港话剧团在香港上环文娱中心8楼设置的黑盒剧场。这种虚实相交,不仅让观众会心一笑,也会直接让人思考,那么舞台上所探讨的港式江湖的自由与爱情,我们现代人正在经历吗?
想要成为编剧的史家本,突破了原作中单一的仆人身份,拥有思想上的自由。相较于原作中戏份不多且等待男性帮助的两个女性角色,《伏虎降龙》中的余翩翩和龙儿在爱情中也有所突破。不像自己的母亲那样独自追逐爱情,余翩翩听取了养育人如梦的“不要轻信爱人的甜言蜜语”警告,避免了同样的悲剧。同时,余翩翩不自卑于自己的底层成长环境,敢于对出身于武术世家的龙敬天说出“从现在开始,你只许疼我一个人,要宠我,不能骗我,答应我的每一件事都要做到,对我讲得每一句话都要真心”,这段话既体现了女性在爱情中可以有所要求而不是姿态低下,也致敬了台词原出处的香港喜剧电影《河东狮吼》。龙儿则在奶妈全自然的提醒下,牢记“不要被爱情冲昏头脑,要为母亲报仇”。此外,全新的韩女“全自然”角色,是这部剧中唯一穿着韩服的形象,加上全新的不知性别身份的“如梦”,体现了此处港式江湖的多元文化与包容性。虽然女性角色的表演方式普遍夸张,语调高亢,但在丰富喜剧色彩的同时,体现了她们鲜活的生命力。不论身份,不论性别,每个人在社会上都有追求自由和爱情的权力。
跨越了文化与时代,搬到香港舞台上的《司卡班的诡计》绽放出港式江湖色彩。相信今后,类似《伏虎降龙》《借伞》的戏剧会更多——通过再塑经典,以现代眼光透视不同时代的戏剧故事。而那些追求着“自由”“爱情”的角色们,将随着文化与思想的进步发展,以愈发积极的性格活跃在舞台中央,以愈发生动的容颜活跃在一代又一代的观众眼中,值得永恒的探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