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说26
我的家历来有点争议。它坐落在村子的最南头,属于郊区,后来振兴乡村计划中,还在我家南边修了村外环。
爸爸说,这个家是他用小土车一点点盖起来的。
两个叔叔则一再强调,是爷爷一点点的盖起来的。
爷爷总是笑笑,不说话。不过他经常顺嘴说出一句:当初我盖你家那套院子的时候···
父亲并不想沾爷爷的光,在他的心底,他和这里没关系。从他来的那一天起,他既没有了以前的家,更没有现在的家,现在的他是一个完全的独立体,他要自力更生。那时,他多大呢?奶奶说不上来,只告诉我,10到20岁之间。
我是不是该这样理解:奶奶和父亲走了10年才来到这里?他们应该再坚持坚持,再多走四年,他们就能取到真经了。
阿弥陀佛
爷爷在他家笃定的说:十四岁!来了没多久就离家出走了,我们满世界找他,怎么找也找不到,还在报纸上登了寻人启事。
父亲在我家跟我说:我跑了之后,他们也不找我,随随便便在报纸上登了个寻人启事,就拉白倒了。
拉白倒是我们这边的土语,意思就是算了,放弃了。但语义里面透着一股颓丧和懊恼之气。造句呢,就是:妈,我想吃排骨。
母亲愤恨的说:就考三分,吃个屁。
我只好接茬:不吃拉白倒呗。
就好像东北土语“咋滴”自带霸气侧漏的雄风,和我们的“拉白倒”两者有异曲同工之妙。
爷爷在他家跟我们说:跑了好几年,也不知道去哪了。
爸爸在我家跟我说:也没人找我,我就爬上飞快的火车,去了石家庄。
爷爷在他家跟我们说:后来自己就回来了,然后就给他盖房。
爸爸在我家跟我说:过了几年,你奶奶让你五姨奶奶给我打电话,把我叫了回来。
叔叔在爷爷家,给爷爷帮腔说:给他盖了房也不念好。
爸爸在家跟我说:回到这里,我自己拉着小土车一点点的把这个房盖了起来。
妈妈在我家为爸爸帮腔说:我刚生下你的时候,下不了床,你奶奶也不管,是你爸自己蒸了一锅馒头。没放碱,酸的没法吃,都扔了。
奶奶在他家为爷爷帮腔说:那时候刚有你,我就给你妈蒸了一锅窝窝头,嚯,不吃!不吃拉白倒,我还不伺候了呢。
我从小不爱看故事。信不过!
都是我的至亲,对一件事的描述,他们都完美的避开了共同点。让我怎么信?
所以我不信故事,从来都不信。因为童年阴影的原因,我是一个十分笃定的现实主义者。据我的亲身经验,所有的故事都是以自己为出发点,抹灭了真实的痕迹而建立起来的。
不管我的家是怎么盖起来的,按照我的现实主义解释,这个家它真实存在。而我讨好型的人格做了这样的判断:房基是父亲用小土车一点点垫起来的,但爷爷承包了主体工程。
我的家很大,这是同比出来的。和姥姥奶奶的家同比,很大。甚至两套房子加起来还没有我家一套大。
环比就很一般了,当时新盖的房子都是差不多大小的,偌大的院子,正北四间大瓦房,左右两边还要有厢房。不过我们家只在左手边有厢房。而且建立之初,也没有围墙。似乎这又引发了父亲的不满,因为没有围墙,所以不能算完整的家,继而不肯承认爷爷的功劳。
父亲这样理解也说的过去,毕竟乙方未按照合同要求完成施工,是不具备法律效应的。
无论如何,我们家成立之初很窘迫。窘迫的原因是因为爷爷家更为窘迫,他窘迫的直到40岁以前仍旧讨不到老婆。
我没生活在那段历史里,也无法感知那段历史。更无法感知我所有的家人们的艰辛。我很想穿越回去,回到那个时代感受真实,而不是文字带给我的真实。文字把那段历史都升华了。
文学嘛,总归要升华一下的。
说白了就是骗人。
文学嘛,骗人也要有个专用词汇。
大家都想穿越,穿越回到一个特定的时间段,重新开始一段美妙的先知般的生活,好让自己的人生大放异彩。
我从来不这样想穿越,因为在我小的时候,头上还有长不完的虱子,身上有数不清的蹦子,衣服破破烂烂的,冬天里的蔬菜匮乏到只有大白菜。
为了断绝虱子的生存空间,我经常要剃大光头。我讨厌光头,因为在同伴的眼中,这是一个遭了虱子的小孩。因此会没有朋友。
为了断绝蹦子的生存空间,我不能像大熊那样拥有一只自己的哆啦A梦,因为在那些可爱的毛茸茸的小动物的身体上很多秘密。扒开可爱的猫咪的体毛,会发现密密麻麻的黑点,那是跳蚤的排泄物。还经常能在密密麻麻的黑点中发现无数只行踪诡异的棕色颗粒小虫,那就是与阿Q齐名的跳蚤。
千万不要为显微镜下的猫咪而花容失色。因为显微镜下的狗狗更加让花色恐惧。不仅仅有虱子跳蚤,还有狗巴角!似乎是蜱虫,我们这儿就这么叫。扁扁的,瓜子大小,像牛虻一样,叮在狗狗身上,吸食狗狗的血肉为生!
我曾经替我们家大黄、大青、小黑等狗友清理过这些狗八角,狗八角死死地咬着狗狗的血肉不放,让狗狗发出一阵阵的悲鸣!那样的惨痛让它宁愿被那虫子慢条斯理的吸食自己的血肉。
狗可不懂长痛不如短痛的道理!它听不懂人话,我也不会狗语。可见,不是所有的道理都讲的通的。
所以想要拥有一只宠物,就要有阿Q一样的精神,才能驾驭那种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