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菲：自在内外，不被定义

王菲，一个从不迎合别人，也不伪装自己，却能以最澄澈的真我，与这个世界和谐共处的传奇天后。

当年和窦唯离婚后，面对记者的无礼提问，“你的离婚手续全办妥了吗？”，她直接回怼：“跟你有什么关系啊？”“我是公众人物我就要我的全部告诉你吗？”

回答问题时，不会官方客套，不喜欢就直接说不喜欢。

采访回答问题时，她说：“回答问题让我觉得很不愉快，就像小时候考试，要回答问题。看问卷一样，看考卷一样的感觉。”

说到最大的烦恼，她说：“太红了。”

她说她从来不谦虚，都是实话实说的。比如那句堪称最霸气的获奖感言，“对于金曲奖评委给予我的肯定，我也给予肯定。“

窦文涛说喜欢她更圆润一点的样子，以前像仙女一样太瘦了，她回：“你怎么知道仙女瘦啊？”

和长官对话，长官问：“多久办一次演唱会啊？”王菲回：“ 不一定。”

她不是不知道大家想听到什么，但她不想要一昧迎合，或者说，保持“真实”，对她来说很重要。

1969年8月8日，王菲出生于北京市东城区。父亲是煤炭工程师，母亲是煤矿文工团的女高音。王菲从小就展现出了极大的音乐才华。

1982年，仅13岁的王菲，就登上过央视舞台，表演歌曲《节日的七彩桥》，隔年，再次登上央视六一晚会，独唱《大海啊故乡》。

王菲的母亲管教她很严厉，不希望女儿走自己的老路，觉得太辛苦。但王菲从小就很有主见，渴望自由，有点小叛逆。

王菲：“因为我从小就是一个挺有主意的人，不太依赖家里，很多我自己的事情，我会自己有主意，家长也不太能左右我。”

16岁（1985年），王菲瞒着母亲到少年宫参加比赛，录的邓丽君的翻唱磁带，赚了人生中的第一笔“巨款”，1000块。

1987年，18岁的王菲，放弃厦门大学生物系的录取资格并跟随父亲移居香港；同年，她经朋友介绍拜戴思聪为师，并在他的指导下学习声乐。戴思聪挖掘到王菲后，感到“狂喜”，说王菲“天分非常好，可能在整个香港演艺圈，根本无人可比。”

1989年，王菲以艺名“王靖雯”，在香港正式出道，并发行了个人首张同名专辑《王靖雯》，凭此拿下“叱咤流行榜”新人铜奖。作为王靖雯时期，发行的前三张专辑，她都觉得有些“稀里糊涂”。陌生环境+刚进娱乐圈，对她来说，是双重陌生。

王菲：“我自信心也没了，什么主见都没有了。这个时候唱片公司在我身上加了很多「包装」，但我知道很不对，但又不知道怎么不对，我也说不出来，就觉得不是我自己。”

年少的成名，并没有真正给王菲带来愉悦感。明明是“声与名”都在走上坡路，她却决定去赴美读书（1991年）。在纽约的几个月，对王菲来说，最大的收获还不是音乐上，而是找回自我、自信、自主上。她看到那儿的人，不论什么样、什么造型、什么成就，大多都非常自信与自在。

1992年，从美归来后，师父戴思聪将王菲引荐给香港金牌经纪人陈家瑛。

陈家瑛迄今为止只带过三个艺人：第一个是陈百强，之后是王菲，王菲隐退后，签约陈奕迅，个个卓越。

陈家瑛动用人脉找来梁荣骏监制王菲的新唱片《Coming Home》，凭借一首《容易受伤的女人》爆红。（*翻唱自中岛美雪的《ルージュ》）

之后，陈家瑛拉来好友邱黎宽，成立经纪公司K’s production。自此，王菲、陈家瑛、邱黎宽，“超强三角阵容”成立。

早 期 专 辑

签约新艺宝时期（1989–1996）

1993年，王菲首次尝试自己作词了国语版的《执迷不悔）（*《执迷不悔》的粤语版本则是由陈少琪作词），这首歌让当时的王靖雯获奖众多（1993年第一届新加坡金曲奖；1994年第16届十大金曲奖、最佳原创歌曲等），正式让华语乐坛承认了她的“江湖地位”。

前卫、附带迷幻色彩的风格，吸引来了“迷弟”王家卫。《执迷不悔》不仅在当年掀起狂热，2023年在《繁花》里，王家卫采用了这首歌，让其再度翻红。

如果说时光声带有代言人，1994年的星轨上，唯见王菲踏歌而行。那一年，王菲“杀死了”王靖雯，改回王菲。

那一年，也是她历史上的最高产的一年，四张专辑，首张国语专辑《迷》；《天空》的销量在亚洲突破300万张，卖到脱销；《讨好自己》则是由她独立创作标题曲（《讨好自己》）及《出路》。

改名、艺术突破，正如那首《讨好自己》的歌名，不仅标志着她音乐风格的转变，也象征着她对个人身份和艺术自主权的坚持。

王菲：“在我看来我自己对我自己做的事情并不满意但是得到别人认同的时候，我觉得那个是一个很痛苦的经历。”

曾经的“黑豹乐队”的经纪人郭传林，评价王菲是一个“别人都以为她特傲，其实她对什么事儿都不是特别善于参与”的人，让她帮忙，能做到的，她就点点头，完成了也不会说大声炫耀邀功，不能做到的，她则绝不会答应。

她是个“很聪明，思维敏感，善于观察和思考的人。人格很有魅力，很会包装自己，很多事情她看得很明白。”

在《讨好自己》里，王菲写到：“漫天的是非，做我的真理”。一面，她像“先知”般，很多事情看得很明白，任他人评说；一面，她又像可以随处释放“天真”的小女孩，清澈又可爱，无关年龄。

她可以以最童真的一面和童童唱唱跳跳；可以和狗狗互呛“一争高下”；近50岁还能在节目里蹦出少女感，也可以私下在新裤子的“蹦迪现场”蹦到欢脱；你可以说她歌唱的不好，但不能说她麻将打得不好。

1994年，王菲还在王家卫导演的《重庆森林》里本色出演了“阿菲”。出了名会整人的王家卫，对她满是偏爱，“王菲是我所有合作女演员里最特别的一个，她很有天赋，你让她做什么，她很轻松就能做到。虽然没有技巧，但肢体表现是最好的。”《重庆森林》的海报上，她的风头，盖过了所有人。

并凭该影片斩获了瑞典斯德哥尔摩电影节最佳女主角（影后）的殊荣。

*凭《重庆森林》，王菲还获得了第31届台湾电影金马奖最佳女主角提名，以及第14届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女主角提名。

10年后的《2046》里，王菲又在王家卫的电影里，饰演一个名叫“王靖雯”的女人。王家卫说：“王菲在《重庆森林》和《2046》中都有光彩夺目的表演。我非常崇拜王菲，因为她的天才，也因为她的性格。”

网友们评说，“看，王家卫平等的痛击每个人，除了王菲。”

1994年年底，王菲还在红磡体育馆开了自己人生中第一场演唱会，取名叫“最精彩”演唱会。演唱会的影像监制是王家卫。座无虚席，其中还坐着位“迷弟”观众，年仅14岁的谢霆锋。

原本只计划开十场，但由于歌迷们反应太强烈，增至18场，打破了红磡新人演唱最多场次纪录。

那一年，王菲和窦唯的恋情也曝光了，王菲离开香港，开始和窦唯一起在北京四合院生活。

1995年4月，王菲开始录制专辑《菲靡靡之音》，翻唱了邓丽君经典作品的国语专辑，并重新编曲赋予其新意。录制期间（1995年5月8日）邓丽君在清迈因哮喘病发不幸去世。

1996年，王菲创作了她音乐生涯中，被很多人认为是其艺术性最高的专辑《浮躁》，全专无传统情歌，以呓语式唱腔探讨存在主义，风格至今看来都很前卫。

《浮躁》在国内虽销量不佳，但前卫风格在国际上深受追捧，被西方乐评誉为“中国的极地双子星Cocteau Twins”。王菲凭此成为继巩俐后，第二个登上美国《时代》杂志封面的中国艺人。

中 期 专 辑

签约EMI百代时期（1997–2001）

中期签约EMI百代时期后，王菲在艺术与商业平衡上，更游刃有余，迎来了其概念专辑的巅峰。

1998年的《唱游》在全球销量达到250万张，《红豆》《童》等大红歌曲都出自此专。而后，王菲还开启了「唱游大世界巡回演唱会」；2000年的《寓言》是一张具有深刻哲学思考和叙事性的概念专辑。通过“五部曲”，构建了一个独特的哲学音乐叙事，艺术性再攀高峰。

1998年，王菲和那英携手登上央视春晚，合唱《相约一九九八》，那年王菲29岁，那英31岁，香港刚回归不久，是一个充满爱与希望的年代。

20年后，王菲那英再度携手登上春晚，演唱了《岁月》，表演结束后，窦靖童发布了一条微博，配图是当年她指着《唱游》专辑中王菲经典的“晒伤妆”，配文：“看见没，这是我妈，🐮b不？”

后 期 专 辑

签约新力哥伦比亚时期（2003年）

2005年5月底，王菲的经纪人陈家瑛向媒体证实，王菲开始“无限期休息”。她的音乐开始多以电影主题曲的形式出现。《致青春》《匆匆那年》《无问东西》《如愿》等等。

“不食人间烟火”的她，开始随性地用自拍当作封面。粉丝们调侃说，“她又为了发自拍，唱了首新歌”。

2018年，近50岁的王菲竟然“活久见”地参加了综艺《幻乐之城》，沉浸式观演舞台，以戏剧、音乐表演作为主要形式。开场时她蹦蹦跳跳地一次性穿梭在各个场景（没有彩排），唱着《梦中人》。节目结尾的演出，更是美妙绝伦。何炅问她，为什么要来参加，她一如既往、坦率直言：“因为轻松。”

2025年的春晚，55岁的王菲，一袭白裙，一首《世界赠予我的》，再次给予了众人惊艳。她一开口，仿佛所有的喧嚣都会消散，所有的怒气仇恨都会化为慈悲，整个世界都伴随着空灵的歌声，开始飘扬。

最后简单聊聊她的感情。

谢霆锋在2020年周杰伦主持的综艺节目《周游记》中说过，“周杰伦和王菲一样，都是极其单纯的人。”

这里的单纯，是摒弃小聪明后的大智慧，我想更多是指，对热爱的专注。对于王菲来说，她的热爱就是唱歌，她也非常尊重她的热爱。

王菲：“我觉得一切创作的东西，都应该来自于灵感。”

她面对感情的逻辑，也是如此：拿得起放得下，从不强求。

1994年与窦唯恋爱，他们有过在精神与爱好上很契合、很相爱的一段时光，都与众不同，有点“反叛”、颇具先锋意识。96年成婚，婚后生下窦靖童，99年，以第三者的介入宣告结束。婚后王菲从不讲对方的不好，问到便是“缘分已尽”。反倒是窦唯在媒体面前简短抱怨过她的“变化”与高冷。

王菲：“离婚后，没觉得有非常大的打击。”“我觉得可能跟我的宗教信仰有关系。我信佛。它的道理能让我去面对很多问题，让我能把很多事情看开。你所有的开心与不开心，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这件事你看很开心，别人看可能不开心，这完全是自己控制的。”（来源《锵锵三人行》）

千禧年，31岁的王菲与20岁的谢霆锋相恋，在媒体面前“世纪牵手”。那时的谢霆锋已在99年（1999年9月）推出了自己的第一张国语专辑《谢谢你的爱1999》，总销量超100万张，香港娱乐圈称其为“谢霆锋时代”。

他们有得聊、甜蜜相恋，轰轰烈烈。当记者问谢霆锋是不是真的喜欢王菲，他回：“不是喜欢，是深爱。”但看似“理想的爱情”，最终还是因为彼此不够成熟（相对他们自身而言）、缘分未足，分道扬镳。

谢霆锋曾经说到了他25岁那年，他要娶王菲。那一年王菲的确是出嫁了，只不过是另嫁他人，李亚鹏。这一次王菲选了个社会标准上更加“成熟稳重”的人，但二人本质上，还是不是一类人。

结婚八年后，2013年，王菲发表离婚声明：“这一世，夫妻缘尽至此。我还好，你也保重。”

李亚鹏也写到：“我要的是一个家庭，你却注定是一个传奇。放手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希望你快乐，我的高中女生。”

2014年，锋菲恋再续前缘。这一次，谢霆锋说，“王菲就是一个小女孩。”他看到了真正的王菲。而王菲也不仅是以往婚姻中的“妻子或妈妈”，她以更纯真的自己，作为王菲，谈起了真正的恋爱。

锋菲复合后，面对部分人的不理解与争议，王菲像以往一样没有回应，只默默的点赞了一条微博。

高晓松曾形容王菲的歌声是：“我知道爱情什么样，我也知道你们男人是什么样，我知道恋爱从开始是什么样结束是什么样，我知道生活是什么样，可是我还是爱你。”这段话，不论是谈论王菲对感情或歌声的态度，都非常贴切。

王菲本身就是一个“我本具足、向内而求”的人，事业也好、热爱也好、感情也罢，只为“讨好自己”。

王菲在处理亲密关系时展现出“依恋自主性”，即，爱是给予自由，强调在关系中保持个体独立性，这与心理学中的健康依恋模式（安全型依恋）不谋而合。情感独立、自我边界，她都有自己的分寸感。

和王菲合作过很多次的张亚东，在采访中说过：“王菲整个给我的感觉就是个不刻意的人，有超强的感悟能力，但平时不显现。她的直觉精准，特别是在她唱歌/听音乐的那一刻，非常精准。录制《浮躁》的时候，我做了一段音乐，在录音棚放了一遍，王菲说，不安，叫《不安》吧，她比我更能找到音乐表达的东西，我觉得这是直觉。”

王菲：“其实我做什么没有说要刻意去怎么样，就是我觉得“对”，我就去做，没有说要刻意去讨好谁。”（来源《is night记者会》）

她不以世俗或他人的眼光去改变自我，不说违心之话、不做违心之事，只把精力花在值得或自己热爱的人/事身上。

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这往往是有大智慧的人，会选择的简单、自在的活法。

王菲：“我的出发点很简单，就是我就是这个样子的，然后我唱歌就是这样子。我觉得讨好别人不是一个目的，你做了一件事情，这个过程当中可能吸引一些人了，把这当做一个缘分、收获，但不能当作一个目标。”（来源《杨澜访谈录》）

而我们之所以那么爱王菲，一是因为她足够清醒，有勇气。“不开心就不唱”、“缘尽就散”。

二是她真实、纯粹。她有内外统一的“人格魅力场”，她“不讨好世界”的姿态，恰好击中了我们现代人的精神困境：我们太擅长伪装，但王菲可以活成理想中的自己。

三是她与时代的共鸣。也是最难得、最不可强求的一点。她清澈空灵的歌声，百年难一遇，这是她与生俱来的天赋，她非常清楚这一点，也非常知道自己要什么，所以她深耕唱歌，也知道借助媒体或他人的力量去让她的力量显现。

著名乐评人李皖曾说。王菲是“时代偶像”，“所谓时代偶像，就是超出了音乐范畴，而具有普遍流行意义的时尚符号。”

而很多“偶像”也公开宣称过王菲是他们的“偶像”，所以，她是“偶像中的偶像”。

的确，王菲的“红”，早就不局限于歌声动人，被无数人追捧，更像是一种极具“迷”一样的个人魅力，看似不以为意，实则正中我们心弦。

王菲身上的早慧和领悟力，可能也超出很多人的想象。我们想想看，自己的“自我觉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王菲从小就很有主见，十多岁背着母亲参加比赛并获奖，考上厦大却又有魄力放弃，直接去一个陌生但潮流正盛的地方发展，她知道自己适合做什么，渴望什么，并且竭力去做。结果发现自己的意识太“超前”，回到北京发掘与自己更契合的路线。

在感情上，她从不强求，也不回避。无论是与窦唯、谢霆锋还是李亚鹏的感情经历，她都以一种坦然的态度面对，既不执着于结果，也不被外界的舆论左右。

回归家庭后，她把两个女儿都带的非常好，各有各的出彩。而她也真心为她们骄傲。

她和窦唯的妈妈也相处得很好，前婆婆还参与了小女儿李嫣的生日宴；和前夫李亚鹏分开时，他说爱她如初，如今也是朋友；谢霆锋多年后也依然深爱她。

在名声上，她从来都是热爱大于名声。

王菲：“如果有一天我不唱歌了，我会抗拒一切自我宣传的活动，我不想让别人记得我。”

更是不会只为了利去做自己不想做的事。

人生的每一个维度，她都兼顾得不错。

早在十多年前，王菲就说过，“我的成名与潮流有关，按照我的性格，我不应该站在这么高的位置，我喜欢的音乐不是大多数人喜欢的，很多人仅仅喜欢我的外表和个性，是潮流抬高了我。”

这份清醒与自洽，不看高自己，源于对“我执”的破除。

所谓“我执”，就是对自我的执着，这种执着会让人对外界的评价、得失、甚至情感产生过度的依赖，最终导致内心的焦虑和痛苦。而破除“我执”，就是要放下这些执着，认识到“自我”的虚幻性。

她信佛，常年的向内修行，让她逐渐找到平静，能够坦然面对人生的起伏，无论是事业的高峰还是感情的波折。那些自在自洽的弹性，或许都是源于她也在不断向内“生长”。

人生没有现成的答案，但真实的自我就是最好的答案。很多人挣扎一辈子都不愿意回看的自我，王菲早已将其当成精神上最精准的注脚。

王菲：“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要让所有人去了解我。每个人各自心中都有一个尺子，通过他们看到的表象，用这个尺子去衡量一下，在他们心中肯定有不一样的我，为什么一定要统一起来呢？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真正的王菲，相对的，不是绝对。”“如果有一天我不唱歌了，我会抗拒一切自我宣传的活动，我不想让别人记得我。“

她好像一直在不断适应、不断变化、不被定义，或许这才是她。不被定义的王菲，才是王菲。

或者应该说，每个人，都可以是，不被定义的。

王菲：“让我形容王菲，我觉得，她歌唱得不错，在音乐上有点小天分，又赶上一个好时代，能把她的天赋发挥到极致。所以，她是个幸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