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意》[法] 瓦内莎·斯普林格拉
第二章 猎物
· 孕育了卡夫卡的波西米亚
· 在法语中,《欧也妮·葛朗台》(Eugénie Grandet)与“少女的成长”(L'ingénue grandit)拼写近似。
· 他无形的存在陪伴着我上学、放学、去超市采购、和同学一起散步
· 我面对的不再是朱利安那青涩又瘦削的身体,还有少年独有的天鹅绒般柔滑的皮肤,以及呛人的汗水味。
· 我感觉自己的存在正从这世界上渐渐消失。
· 真像个小男孩,他对我喃喃道
· 刚开始的日子里,G会带我去博物馆,有时候是去剧院,他会送我唱片,也会给我推荐书籍。说不清有多少时光我们手牵着手一同在卢森堡公园的小径上漫步,在巴黎的街道上闲逛,无视路人那些窥探、怀疑、谴责,有时候甚至是公然厌恶的目光。
· 《爱丽丝漫游仙境》作为睡前故事,却对刘易斯·卡罗尔是个什么样的人一无所知,我就想放声大笑。他痴迷摄影并且以强制性的方式拍摄了几百幅小女孩的肖像,其中一个小女孩就是爱丽丝的原型,是激发他塑造这部作品主人公的灵感来源,也是他的一生挚爱,你看过这些照片吗?
· 名为《关于一场庭审》的公开信,主张将成年人与未成年人发生性关系的行为无罪化,而这封信得到了很多杰出的知识分子、精神分析学家、知名的哲学家、如日中天的作家的支持和签名。他们绝大多数都是左派人士,其中包括了罗兰·巴特、吉尔·德勒兹、西蒙娜·德·波伏娃、让-保罗·萨特、安德烈·德鲁克斯曼、路易·阿拉贡等人的名字。
· 这是一段让几乎所有签署过请愿书的人日后都感到后悔的经历,是失控,也是盲目。
· 像让-吕克·戈达尔或是克洛德·索泰电影中的女主人公一样,她如今只想要随心所欲。“‘禁止’是被禁止的”可能成了她的某种咒语。人是没办法轻易脱离时代的。
· 无心之举只会波及那些注意到它的人,我的新精神分析师朋友会这么说。
· (总是对低沉悦耳的声音,以及真挚的关心毫无抵抗)
第三章 精神控制
· 想要剥夺一个人的自我可以有很多种方式。其中有些一开始看上去是无害的。
· 就像蓝胡子的妻子那样,我保证过要遵守承诺。我的心中不是没有过打破禁令的念头,之所以没有这么做,或许是因为我并没有姐妹可以拯救我。
· 缺失感,那种对爱的缺失感使人不惜饮鸩以止渴,正如瘾君子不会计较别人给的毒品品质,不顾一切地将其注入体内,并确信它可以给自己带来愉悦。带着释然、感激与幸福。
· G将它们潜移默化地灌输给我们,灌输到我们的语言之中。他剥夺了我们自己的叙述。
· 对G来说,和少女的恋爱便是一种写作,也是权威,他所施加的精神控制,让女孩们以书面形式证实了她们得到了满足。
· Moleskine
· 2025/03/09 发表想法 想起来海明威和第三个妻子,老d也不咋地 原文:他告诉我说,这个本子和海明威用的是同款
· 他告诉我说,这个本子和海明威用的是同款
· 自从G开始写这部小说,现实就发生了变化:渐渐地,我从他文学创作的缪斯变成了他笔下的虚构人物。
· 法律规定的性同意年龄是十五岁。
· 他慢慢地磨搓着自己的手掌,试图用这种女性化的手势让人相信他的意图是温和的
第四章 抛弃
· 一个在1968年五月风暴中成长起来的女权主义者的女儿
· 自从我读了那些禁书,读了他的马尼拉之行和他对他的情人们的描写后,我们每个亲密的瞬间都像是蒙上了一层又黏又脏的东西,我再也无法从中感受到丝毫爱意。我感到自己十分堕落,并体会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孤独。
· 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并非虚传。一个十四岁的女孩为什么不能爱慕一个年长她三十六岁的男人?这个问题在我脑海中浮现了上百次。然而我没有意识到,问题的根本从一开始就不在这里。应该接受拷问的不是我,而是他。
· 他是我们从儿时就被告诫要远离的:吃人的恶魔。
· 他将我困在这持续被书写的故事里
· 哪怕我只有十五岁,也不难从中察觉出它对我智商的侮辱,还有对我整个人格的否定。
· 我被欺骗,被愚弄,不得不自生自灭。但我能埋怨的只有我自己。
· 你知道托尔斯泰的夫人每天都要将她丈夫的手稿用打字机打出来,然后不知疲倦地为他修改哪怕最微小的笔误吗?
· “谎言是文学的一部分,我亲爱的朋友!难道你不知道吗?”
· 他试图扰乱我的思绪,消除我的第六感,但我却能愈发频繁地依靠后者识破他的谎言
· 我追求的是我自己的救赎,不是他的。
第五章 烙印
· “就是你吗,那个和G. M.交往的女孩?我读过他所有的作品。我是他的仰慕者。”“啊,这样,那你真是头蠢猪……”如果能这样回答他就好了。
· 当我再也无法对这些烦恼视而不见的时候,我陷入了抑郁状态,心中唯一的想法就是:从地球上消失。
· 但在欢愉之时,我又会突然没来由地哭起来。是因为太幸福了——对方为我的呜咽而不安时,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回答。接下来好几天,我都无法忍受他的触碰。之后,地狱般可怕的循环便再度开启,我想起了我在这尘世中的使命:让男人感到愉悦。这是我的身份,我的处境。于是我再次奉上自己,带着热忱和一种自我说服后伪饰出来的信念感。我假装。假装享受做爱,假装能从中获得快感,假装知道这些行为的意义。而在内心深处,我耻于自己如此自然地进行这些事情,尤其是我的同龄人这时才刚学会亲吻。
· 我都无法找回这一切之前的感觉了。那种感觉曾存在于朱利安和我之间:两个平等的人之间存在的懵懂的探索和分享的快乐。
· 实话实说,承认自己就像是一个没有欲望的洋娃娃,对如何使用自己的身体毫不关心。洋娃娃只知道一件事:她是别人用来游戏的工具。每次,这样的坦白都会导致一段关系的破裂。没有人喜欢被玩坏的玩具。
· 无论这个世界多么美好,成年人就是成年人。他的欲望是一个陷阱,只有未成年人才会困在其中,难以自拔。对自己的身体与欲望,成年人和未成年人怎么可能会有同等的了解呢?而且,比起性的愉悦,一个脆弱的未成年人总是会先追求爱情。作为对获得爱意(或是家里缺的那笔钱)的交换,他同意成为玩乐的对象,也因此在很长时间里都无法成为他自身性欲的主体、主角和主人。
· 在我看来,《洛丽塔》绝不是对恋童癖的辩护,相反,它是这个主题之下我们所能读到的最深刻、最有力的批判。并且我始终对纳博科夫是恋童癖这一点持怀疑态度。
· 在我十六岁到二十五岁期间,G的小说以一种不给我任何喘息机会的速度出现在各大书店里,书中的女主角以我为原型。
· 从一开始,就不可能有什么未来,因为他爱的只是我身上那转瞬即逝的、暂时的片刻:我的少女时代。
· 我有多久都找不到我自己了?为什么我积累了如此之多的负罪感,以至于认定自己应当被判处“死刑”?
· 您刚刚经历了一次精神疾病的发作,主要表现是人格解体,
· 每隔两三年,我都会将生活整个颠覆。换情人,换朋友,换工作,换穿衣的风格、头发的颜色、说话的方式,甚至换个国家生活。
· 我的灵魂始终漂浮着,从未安于它该在的地方。我不知道我是谁,也不知道我想要什么。我听之任之,总觉得自己已经活了千年之久。
第六章 写作
· 语言从来都是一场围猎。掌握话语就是掌握了权力。
· 尽管我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但当有人在我面前提起G的名字时,我还是会僵住,又变回了刚认识他时的那个小女孩。我将一辈子都只有十四岁了。我的命运已经被写定。
· 文学能作为赦免一切的借口吗?
· 因为沉默便意味着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