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篇文章,写给两年前的自己。
这段时间常常在想未来的规划,我曾经一度觉得文学是我唯一的依靠,但后来它逐渐成为我的一种手段,一种“保证”我走到一条大多数人会认可的道路的标尺而已。当年选大学专业的时候我的首选项从来就不是它,而在不得已进入文学之后,我努力让它“成为”一种“正确”。
后来我去实习,我再次选择了文学,无论是在单读做一些我这几年一直关注的青年作家,还是去新行思做我曾偏爱过的文学理论,还是我最后把这些东西一起变成了我的毕业论文题目,有关21世纪的文学生产机制问题。其实回过头想,文学仍然一直不是那个key word,关于我自己的问题才是;作为读者还是编辑也不是我的二选一,背后的那个心结才是。
所以,在这一路走来我遇到的很多喜欢阅读一些经典作家的人,比如伍尔夫、路翎、沈从文、勃朗特姐妹、艾略特……我很羡慕他们可以将一些“经典”融入到自己的生命体验进而形成一条更为广泛意义的“正确”,这条路始终是符合某一规范的。我读过他们喜欢的这些作家,也甚至写过一些论文,得到老师的认可,但是我得不到和他们一样的那种坦然和坚定,我没办法一直这样做下去,因为它不是我的兴趣,它只是一种工具,一种确保自己没有走偏的工具,但是是不是偏,甚至不是我自己可以说的算。
回过来想,可能就是到了一个节点,一个要真正去审视自己的兴趣和志向的节点,才可以知道接下来往哪里走。
两年前我在台湾交换的时候,我不断地去问我交换的中文系里的台湾人以及在台湾留学的东亚人(日本、泰国等等),我问他们是如何规定自己的人生规划的。当时我发现,他们其实就没有和我一样的困惑,他们大多都会觉得人生不需要那么多条条框框需要去瞄准,选择文学或是语言学只是他们自身的问题使然,喜欢文学,或是因为喜欢中华文化,或是父母一方是中国人,或是感兴趣在中国的另一个国家的人,或是希望到中国工作等等。然而之后的事情呢?是不是要继续这样一个方向的道路作为维生手段?大部分人似乎并不是这样,关注生活本身才是核心的问题。
那个时候,我不理解为什么台湾有那么多社团活动,为什么他们身在中文系却没有那么热衷去讨论文学,为什么台湾的中文系那么注重和社会的结合,为什么只有读到研究所阶段才开始和我当时关注的深度保持一致?是台湾的本科教育太水了吗?为什么小红书上那么多人都觉得去台湾学不到东西?
我当时没有得到答案。但显然,我现在开始怀念那样一种生活。
大部分人,或者说,99%的人在真正开始属于自己的一段生活时,是不能和教育制度的顶端保持一致的。对于学术和生活,在我所熟悉的那个“圈”里一直都是失衡的状态,在这里往往被忽略的就是——什么是自己的生活?我真正的问题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我要一直拿着某种“正确”的道路掩盖自己的问题?
两年前的夏天,我开始关注身份认同问题,起初是好奇外省人在台湾的认同历程,而后,我的视野越来越拓展至全球范围的华人的身份政治。然而,这一研究在我大三下,也就是台湾交换的一年后宣告终结。答案很简单,就是这个研究在大陆是难以为继的,我也很难往下走下去了,能读的、能利用的资源在离开那些区域之后也变得很有限,更别说没有其他老师可以指导。
再之后,我有意无意地关注青年作家的写作问题,原因也是类似的,我很好奇自己的同代人在想什么,在当下的文学生产机制中能结出怎样的果实。顺着这条线索,我也进入了这一机制,以编辑的视角回溯作家以外的文学实践者是如何“运动”的。
但是,这并不是结果,也并不是答案。这两条道路也从来不是我的核心问题。
关注身份认同其实并不是准确的说法,而是我更想关注性别研究。我很少在公开平台谈论自己的性取向问题,可能只有偶尔看到我标记了同性题材的朋友多少会猜出。(当然,喜欢文学的男性里有不少这一群体也是蛮正常的。)我没有直接去研究性别问题一方面是因为我没有勇气把自己的困惑当作自己的研究去做,我不信任学术可以解决自己的困惑,尽管我一直说我所研究的就应是自己的问题;另一方面,我也不太有勇气公开去做这一研究,所以我常常“假借”女性主义去关注性少数群体,然而这两个议题实则也并不完全一致。
而关注青年作家,更像是在关注和我类似的“文学青年”是如何在这一并不能完全表露自己的社会领域里做出一番自己的成就的。在台湾交换的最后时光,我第一次阳,那半个月几乎没怎么出过门,我当时觉得好烦,没有在大陆那么便捷。(但是台湾的药效确实比大陆好一些?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在台湾去了三回医院就医...)当时,我比较深刻地感受到自己并不能把台湾作为一种投射物去想象自己的未来,所以从那开始我退而求其次地去审视和自己更相似的青年在做什么,这也就是为什么我后来想去出版行业,因为,我一直觉得那是和我最接近的“答案”。
但显然,它也不是。
其实我写到这里觉得自己一直并不诚实,我并不敢于去面对自己真正的问题,而常常拿另一个群体的问题当作“解药”。我从来不敢直言自己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想去哪里,不想去哪里,做什么,不做什么。无论哪一种选择都是在“模仿”另一个人的“范本”,然后在其中做一些事情告诉自己我也走了一些“正路”。但是,存在正路吗?存在自己内心全然接受的道路吗?我无数次地在文章里回答:“我不知道。”
我还是无比怀念过去毅然去台湾交换的自己,那些时光曾经让我短暂地直面自己,现在的我远远没有他勇敢。
2025.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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