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心的丈夫》

（美国）迈克尔·布鲁恩 文

无机客 译

华莱士·弗雷齐既不性格冷漠，也并非绝无想象力，因此他很难不注意到妻子洛娜近来常常一副神不守舍的模样。按照华莱士的性格，他没法一声不吭，静待事态发展，于是他径直询问洛娜在为什么事而苦恼。

洛娜仅仅注视着他，神情可以说是冷静或者茫然，说道：“没什么事情让我苦恼。会有什么事呢？”

华莱士不知道什么事会让妻子苦恼，他没有继续追问，况且在他看来，洛娜在他询问后变得放松了一些。她在电话铃声响起时被吓一跳的次数变少了；两个人说话时，她走神的次数也变少了，并且她多少继续履行了一名妻子的职责，也就是让丈夫愉快，对丈夫充满爱意。至于愉快和爱意的程度，就得看华莱士自己的表现了。华莱士意识到自己必须分析清楚现实情况，认识到他和洛娜是一对老夫少妻的组合。随着一周周过去，他的婚姻生活中没有出现什么异动，华莱士心头的大石头这时才落下，不过他偶尔仍然觉得洛娜的心不总是在他这边。然而，因为找不出问题所在，他也没再提起这件事。

短途出行时，华莱士更喜欢搭乘公交车，因为停车时常成为让人头痛的难题。这天下午，他比平日里提早离开办公室，他坐在公交车的座椅上，见到妻子洛娜驾驶着他们家的汽车时，这幕情景不啻于晴天霹雳。震惊的一部分原因在于洛娜并不会开车这项事实；更主要的原因在于，汽车的副驾驶座位上还有另一个人，是一名英俊的小伙子，他正与洛娜亲密地说着话儿。

华莱士坐的公交车刚好行驶在那辆车旁边，因此他绝不可能看走眼。开车的人确实是洛娜；车子确实就是家里的那辆；副驾驶位子上坐着的确实是一名陌生的小伙子。他瞪大眼看着，洛娜似乎察觉到了，但是当她转过头时，公交车突然向左转弯，这起事件就算没有结束，也算暂时过去了。

华莱士皱起眉头。在他们结婚的三年里，他一直没法教会洛娜开车。她会坐在方向盘前面彻底僵住，神经绷紧，面色发白，他有好几次恼火得要干掉她，当然这只是在打比方。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这么笨的女人！最终，他们一个放弃了教车，一个放弃了学车，两人都认为这是在白费力气，并接受了她容易过度紧张的事实。看起来对她来说，还是不要开车更安全些。

这个情况让他恼怒了一阵子，因为本来假如洛娜能像其他人的妻子那样，早上开车送他去车站，晚上再接他回来，那就再方便不过了。然而，他接受了汽车使用方面的限制，只在周末用车，上班日子里选择搭乘公交车。

华莱士现在寻思着，洛娜是一直都会开车，还是近来强迫自己学会了开车呢？无论是哪种情况，都会引出一个他无法回答的问题：为什么？

他对洛娜婚前的情况几乎一无所知。她曾经是他定期拜访的一家公司的接待员。两个人因此而结缘，先是成了朋友，后来又超越了朋友关系，他内心不安地发现自己爱上了洛娜。洛娜回应了他的示爱，让他不用介意两人的年龄差距，就这样，他们成为了一对夫妻。

他们如今到了哪一步？

华莱士并不觉得自己一定要告诉洛娜他看见了她开车，并要求她给出解释。起初他觉得突如其来地径直发问可能会问出真相，但洛娜的隐瞒行为让华莱士有点儿害怕。她很有可能会继续撒谎，情况可能会变得更加复杂。然而，那天晚上，他还是装作随意地问道：“亲爱的，今天有没有遇到什么趣事？”

“呃，”洛娜说道，“我去了巴斯康柏。”

“哦？”他松了口气。

“你这声‘哦’是什么意思？”洛娜回应道，“你真爱打听。你必须知道所有事吗？”

他被吓了一跳，可洛娜仍旧笑脸盈盈的样子。

“女孩子可能想在结婚周年纪念日临近的时候去购买点东西。”洛娜补充道，露出开玩笑的神情，“那么你今天做了什么？”洛娜提问的口吻好像她真的想知道。

呃，他们的结婚纪念日确实快到了，他也为她准备了礼物。好一阵之前，他买下了一枚相当贵重的钻石戒指。近来发生的事件让他几乎忘记了那枚戒指。

哎，她的所有回答都不假思索，貌似可信。但她怎么会开车了呢？

之后的几天里，他仔细思考了整件事，制定了一些简单易行的计划。

他们结婚纪念日之前的那个晚上，他告诉洛娜，他要带她去乡村俱乐部用餐，她看起来很开心。他开车的时候，她坐在他身旁，一副放松愉快的模样。

夜色很黑，公路上人烟稀少。乡村俱乐部远离市中心，在周一的晚上会相当安静。车子还没开到乡村俱乐部，华莱士突然急踩下刹车，向前扑倒在仪表板上。

一直说着话儿的洛娜渐渐没了声。

“华莱士，”她喊道，“你怎么了？”

“我不知道，”他嘟囔着，“肯定是心脏出事了。我病了。”

她一动不动地坐着，似乎是受惊过度。

“你得要去找人求助。”他低声说道，“拦一辆汽车。假如你不得不步行到那家乡村俱乐部的话，你就走吧。我走不到那儿。”

他随即等待着。现在就看她会怎么办了？她会觉得他快死了吗？她是不是觉得自己大获成功。这就是我想要的结果吗？

他用眼角余光瞥看见洛娜下了车。

她绕到汽车左侧，打开车门。“现在，华莱士，”她紧张地说道，“我准备把你滑到旁边的座位，然后由我来开车。”她轻轻地扶着华莱士换了座位。

“兴许哪位医生恰好在乡村俱乐部里。”她轻声说道，“放轻松，千万不要动。我很快就能送你到那儿。”

她开车开得很快，也很专业。

最终，他坐起身。“我感觉好多了。”他神情恍惚地说道，“我不知道我出什么事了。病痛都过去了。”

“哦 ，华莱士，”她松了口气，喘息道，“我被吓得半死。你得要立刻去看医生。”

“不。”他说道，“我现在没事。我明天会去看医生。”

她一言不发，专注地开着车。

当他们抵达乡村俱乐部时，他已经恢复成平常的样子。乡村俱乐部里找不到医生，他坚持说照原定计划享用晚餐，她最终让了步，但条件是他答应明天一早就去看医生。

他发觉自己在这场猫捉老鼠的游戏里不知所措。

“亲爱的，”他故意说道，“你的举动很崇高，但你很可能会因为无证驾驶而被警察逮捕。”

她盯着他看。

“哦——”她哀怨地说道，“这是我准备的惊喜！”她接着笑了出来，“我猜想着一切都有很充分的原因。给你看。”她递给他一只方方正正的信封。

他好奇地接过信封。信封外以花体字写有他的姓名，里面装有一张引人注目的结婚周年贺卡。贺卡上还用订书机订着一张最近签发给洛娜·弗雷齐的驾驶执照。

他惊讶得抬头朝她看。

“我感觉自己这么没用，”她解释起来，“于是去了位于巴斯康柏的驾校。教我开车的小伙子棒极了，既耐心又冷静。亲爱的，你懂的，我认为不该由丈夫们教妻子开车。”

华莱士确实同意这个观点。他有好几次恼火得想要……但现在注视着妻子，他没有别的话好说。老天啊！他心里想着，我表现得就像地摊小说里的人物，以为自己会因为高额保险金而遭人谋杀。他现在感觉十分满意。我要如何补偿洛娜才好呢？

洛娜去了盥洗室，他则思索着各种各样的补偿方式。给她买一辆昂贵的跑车，带她出国旅行，还是给她买一只与戒指相配的手镯。这些补偿方式感觉都不太够，他确信自己永远无法完全弥补怀疑妻子的过错。

而在盥洗室里，洛娜给别人打了个电话，两人的对话很简短。

“埃德？”她说，“我是对的。他那天确实在巴斯康柏看见了我俩。必须今晚动手。”

“还是在那个地方？”

“对。”

那个地方指的是两英里开外的一段公路，公路一侧是一面直坠一千英尺的悬崖。按照计划，华莱士会坐在副驾驶位子上，而洛娜转动方向盘，让汽车冲下悬崖，自己则在最后一刻跳下车。

“你得在那儿迫使我们的车速慢下来。找到藉口了吧？”洛娜说道。

“和计划好的一样。我会把车灯闪动两下。”

“你听上去胸有成竹。”

“当然了，亲爱的。是我教你的嘛。”

“待会见。”洛娜挂断了电话，脸上重新挂上她近来时常露出的那种笑容，回到她那位满怀歉意的丈夫身边。她把埃德事先准备好的那张假驾照塞进钱包，准备待会儿烧掉。可不能让人知道弗雷齐太太会开车。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