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天

我发现自己特别喜欢面对人群的工作，是发自内心的喜欢。能帮到她人给我带来快乐。

客人进来跟她们打招呼，买完单跟她们相互道谢告别。目前还没遇到过难搞的客人，我也还不能给她们Beratung，但这样的简单交流也令我感到愉悦。我以前还做直接在街上推销的工作，是皮革清洁膏。什么公司已经忘了，每天开晨会，跳舞喊口号，还记得放的几乎都是凤凰传奇的歌。还有什么抓钱舞什么东西的。开始有人会带你，什么师傅徒弟之类的。怪像直销还是营销的。我的那个师傅带我的第一天我就兴奋得跃跃欲试了，感觉很有意思。每天背个双肩包，装上你打算卖掉的清洁膏数目，还有鞋油，坐公车去有停车场或停车的地方，一旦看到车上有人，快速上去，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先用清洁膏擦对方车座。大部分人从不清洁车座，一擦就立马显出强烈的对比。再说上几句就成交了，挺好玩的。还有鞋油，看到皮鞋一个箭步蹲快速擦对方鞋上，一般擦上了鞋的都会成交。大部分中国人没有擦鞋的习惯，但是黑人有，所以通常都是卖给黑人。这份工作当时做了三个月，每天都有人离职，因为实在是辛苦，每天起早摸黑，风吹日晒雨淋，给晒得黢黑，吃饭能吃上几碗。赚得也不算多，我记得那个清洁膏是30块钱一个，提成三块钱。鞋油是10块钱一个，提成多少钱忘了。清洁膏每次开价都是50块钱，要一个就跟她们说搞活动，加10块再送一个。我一直都是这样卖的，直至很久之后才想到，其实我完全可以以超过30块钱的价格卖了，多余的钱自己收着，因为都是单独行动的。我是老实人。

后期新鲜感过了慢慢开始腻了，内心开始厌烦且压抑，甚至有时走在路上都开始莫名其妙掉眼泪。大概一周左右就提了辞职。那时工资没有底薪，全是提成，每个月只发点生活费，剩下的公司说帮存着，有需要就申请提取。我做了三个月，一共是八千还是九千来着，当时泰国正好免签证费，接着用这笔钱去泰国呆了三个月。后来我还做过人工客服和接线员，也挺喜欢的，能帮人解决问题或者安抚了一些暴躁的客人令我很有成就感。只是要上夜班辛苦，做了两三个月转岗了。

今天店里格外平静，上班的五个小时里，可能至少有完整的两三个小时没什么客人。就查一下货架上的空缺，改些货号，等等。

刚开始和店长安静地各干各的，慢慢才聊了一会儿天。店长52岁了，以前是Gartnerin在西班牙巴塞罗那附近生活了十年。问她为什么会在那生活，她迟疑了一会，说因为家庭，她有两个孩子。下意识地以为她的伴侣是西班牙人，她说是德国人。鉴于她的迟疑我没再继续问下去，其实很好奇她现在的状态的。她竟然还有两个孩子，出乎意料。问她喜欢西班牙吗，她说太热了。

公司给我发了一封digitale Lohndokumente的注册邀请码，结果注册完，显示邀请码无效。问了店长，她打电话给人事，查了半天，是把我的生日搞错了。人事还问了我Socialeversicherungsnummer，我一头雾水。我记得之前说这个一般是工作的第一家公司申请处理的，佩奇查了说也可以问Rentekasse或Krankenkasse的，明天发邮件问下。

今天也收到上个月的工资，店长说一般是月底发的，因为我是minijob，可能要计我的工时，所以迟了点。还有每次上班后的时间都要店长或C点确认，她说我上个月有两天不知道为什么没点上，她说已经跟人事反馈了。她动不动就说Entschuldigung，佩奇也是这样的。有时一些我毫不在意的小事，她们一开口就先Entschuldigung，我觉得可能有一天这也会成了我的口头禅。店里还有一种人参产品，不知道是店长还是公司买的一支人参用来做装饰，是东北吉林的公司，还有相关介绍。店长兴冲冲地拿给我看，问我看得懂上面的文字吗，我说可以，简单翻译了一下。她一副十分惊奇又兴奋的模样，说你看得懂上面的文字，这多么神奇。我哭笑不得。

店长今天没涂口红，显露出一些自然的老态，没对比或许没什么，可有过对比还是造成了冲击。很久以前认识一个60多岁的阿姨，她每天都化妆，妆后显得特别精神又年轻，有次看到她妆后的模样，瞬间老了20年，化妆对于那个阿姨来说真像画皮一般，那冲击过了快十年都忘不了。还发现店长有一点O型腿，刚上班时看到她，内心一刹那涌起一点始料不及的慌乱，心动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对于自己慌乱的探究，我究竟喜欢店长的什么。同时害怕这种慌乱会转变成嫌弃或嫌恶，又不禁自我取笑真颜控。一天班上下来，慌乱又恢复成淡淡的喜欢，只是不再那么剧烈。瞥见店长的手机屏幕，一条弹窗是老年人专用的大字体了，今天跑着上班有些热。店长问我觉得有点冷吗，我说有点热，她愣了一下说我还年轻。呜呜呜，莫名有点难受。

突然想到现在店里刚好集了从30-40-50-60年龄段的人，有意思。

这几天昼夜温差很大，佩奇感冒了。晚上去了镇子的越南餐厅吃饭，当做是庆祝我收到了在土德的第一份工资。服务员是个年轻的越南女生，看到我屏幕上的中文，她说有个同事也是中国人。埋单时她尝试用中文跟我说了金额，之后又说了谢谢跟再见，发音还挺标准的。

第八天的上班圆满结束，也是第三周的工作的尾声。明天又是周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