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乡记·妈妈
回乡记·妈妈
1.
我的路更远些
妈妈，请你等一等
等雪化了
等麦子苏醒
等长街的路伸向
祖先的坟墓
等日头再一次
抚摸你也抚摸我
的头顶
2.
我才知道
院中的北斗星是永恒的
比三十年的葡萄树
还要坚定地等在原地
你一年一年老去
和葡萄树一起
我却并非
一年一年都能见你
可我永远都知道回家的路
那方庭院和天空
新的烟花和旧的泥土
都还在原地
我摸到了永恒
不是星辰的永恒
妈妈，我用诗歌告诉你
是你的永恒
3.
即便是我来到你身边
已经不是你梦里的样子
你说，我梦到的
永远是你小时候
当邻人惊诧于我容貌的衰变
你也不好意思，慌忙解释
仿佛我和你
都做错了什么事情
4.
你拒绝了与我的合影
我知道，温情的面纱
已经被你剪碎，做成了
泥土的养料
我为人女儿的自尊心
没有实用的闪耀的外壳
它如此黯淡，飘落
像养鸡场飞出一片鸡毛
我无法双手捧起给你
却也无法指控你的母爱
那只阿拉斯加已经
结束了它短暂的一生
——它是乡村里最欢迎我的“人”
可当我寥落，放逐于荒野
妈妈，你却急着
从邻人白事的后厨跑出来
到处找我
妈妈，你找我的时候
像是在找你梦里的那个我吗？
5.
你回避了仪式
也回避了我们面对面的无奈
你的心情都淹没在
揭开锅的那片白色雾海里
我试图抓住你
你却头也不抬
擀皮儿、包饺子
留我在白雾里
像一团飘荡的幽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