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眼泪
有一只猫在窗台上盯着他,黑色的猫,绿色的眼睛,它溜进来了,躲在一禾的床底下,等他睡着,偷偷的爬到他的枕边,一下一下的用它锋利的爪子摸着一禾的头,一禾疼得醒了过来。 原来是梦,窗户外面有一声猫叫。 房门打开了,有灰色的亮光透进来,母亲拿着早饭和药走了进来,一禾翻了个身,面朝墙壁,墙壁里的霉味儿涌了出来,一禾想吐,翻过身来,母亲已经把东西送到了他的眼前,一禾忍着恶心,赌气般的将药拿过来一口吞下,然后钻进了被子里。他在温热的被子里听到了啜泣声,那声音在空洞的被子里来回奔走。一禾拉开一条缝,看见母亲的黑色裙摆在抖动,那股霉味儿从缝里钻进了被窝,刚吞下去的药开始在胃里哭闹,这股霉味顺着鼻腔将它们一齐勾了出来,一禾掀开被子,哇的一声吐在了地上。 彩色的药片和黑色的地砖。 母亲上来给他顺气,喂水。有人在抢着一禾的呼吸,他感觉到了,像一根看不见的丝线,有人顺着这跟丝线抢他的空气,他变得愤怒,焦躁,需要更多的呼吸,伸手去抢但抓不住,放声怒吼但抢不回,丝线扯断了,他像一尾刚被扔上岸的鱼,在泥土里蹦跳,泣血。 一只黑猫从窗台上跳出来,一口咬在他的脊背上。 一禾醒来时,母亲坐在他床边的靠背木椅上睡着了,嘴里有铁锈的味道,他抿了一下,是转眼看到了母亲虎口上那几个黑黑的血印,血的味道,他撑着身体坐起来,转头看见窗户开着,风吹进来,什么味道都没有了。 母亲醒了,一禾说要把床挪到窗户旁边去,母亲没有说话,把他扶下床,一禾坐在门口看着母亲将一张窄小的单人床挪到了窗户旁边,有风吹进来了,把她一缕灰白色的头发从耳廓上吹了下来,一禾觉得好累,他坐在椅子上慢慢的缩了起来,母亲将床边的那张带着靠背的木椅放在床边,“嘭“的一声,所有东西都挪动好了,母亲走过来扶着一禾躺回床上,他看着窗户外面如血一般的夕阳感到了疲累,慢慢的在床上蜷缩了起来,母亲给他盖上了被子,关上了门。 黑猫又来站在窗台上,盯着他,一禾走到窗台上,它仰着头看着他,一禾伸出手想摸它的脑袋,它一口咬在了一禾的虎口上,一禾想甩掉它,手往回一伸,将它带了进来,黑猫在房间里乱窜,一禾跑过去想抓住它,黑猫跳上床边的椅子,绿色的眼睛直愣愣的盯着他,一禾吓坏了,转头打开门,灰色的光刺进了他的眼睛,一禾醒了过来。 窗户外面的太阳照进来了,床边放着一碗馄饨和早上的药,馄饨冒着热气,一禾感到了饥饿,吃完了馄饨吞下了药,他靠在床上盯着窗户外面,母亲进来拿碗,一禾突然问:“最近晚上总是有猫在叫吗。“”没有,大约是风的声音。“”家里附近有猫吗?黑色的。“”没有大家不爱听猫叫。“ 一禾坐起来一会儿就会累,下午的时候母亲进来陪他,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织着毛衣,一禾闭着眼能听到她低低的啜泣,但药物的作用让他总是疲累,早已无力去听完母亲的悲伤了。 黑猫在房间里,一禾没有力气去追它了,他想着索性就把房间送给它,他要逃出去,黑猫在他的床边走来走去,用漆黑的地砖磨着它银亮的爪子,一禾翻身下床,向房间门口跑去黑猫灵巧的翻身立在门口,一爪将房门给撕碎了,一禾盯着消失的房门,恐惧匍匐在他的背后,他盯着那双绿色的眼睛,突然黑猫扑了过来,银亮的爪子掐着他的喉咙,一禾在地上绝望的扭动着,他盯着它的绿色眼睛。 一禾看见母亲在哭,她黑色的裙摆不住的抖动着。一禾的喉咙很痛,说不出话,一口痰捂着他,她用手捂着眼睛,眼泪从手指的缝隙中滴落,好多人站在她的背后,那些好久没有出现过的人,有人搭着母亲的肩膀在说着什么。一禾想去接住那些滴落的眼泪,但是黑色的地砖吞尽了那些苦涩。 一禾走进去,蹲在母亲旁边,用一块绿色的手帕,接住了那些掉落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