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丹术反思

大年初四读龚鹏程先生《道教新论》书

书笔记。

内丹术是中国古人冀求长生的技术，其主要特征是运用意念来操纵体内气机，从根本上改变体质，最终蜕变成神仙。

诚如龚鹏程先生所说：和其他任何宗教不同，道教乃是一种“自力的宗教”，承认有神，但是，毋须信仰，因为按照某种特定的方法修行，自己也可以成为神仙——修行的方法，大体上有两个：

一个服食外丹；

一个修习内丹。

内丹术，得名于外丹术。先秦时期，中国人就开始探索用各种珍贵的矿物原料来炼制不死灵药，以期吃下以后得以长生，甚至成仙。直到今天，也一直有人在做这种尝试。这种技术，被称为炼丹术，所炼的灵药，俗称“金丹”。

金丹，并不是像今人所想象的那样：太上老君从炼丹炉里面拿出来的一粒金色的丹丸。通读葛洪《抱朴子·金丹》可知：丹是丹砂，也就是朱砂。炼制不死药，朱砂是最重要的原料，没它不行。所以，朱砂，成为了灵药的代名词。而“金”则表示尊贵、高级，比如今天的金卡会员、金卡贵宾。金卡，打折，是最低折扣的优惠卡，“金丹”，不打折，那是最高级别的灵药。

炼丹，就要有鼎炉，炉底下要烧火，里面放各种原料，比如朱砂，水银，铅，云母，雄黄，绿矾，等等。这些，都是当时的方士们熟悉的事物。在东汉到两晋时期，用意识催动体内气机运行，来达到改换体质、长生不老甚至成仙的技术开始快速发展，并逐渐得到了人们的关注。里面的一些原理和技巧，可能是为了在传播过程中更容易被人理解，所以直接把炼丹术的一些术语拿来使用，术语完全一样，说的却是不同的事情，比如：炉鼎，火候，采药，结丹。

由于使用了炼丹术的理论构架和术语以为隐喻，同时，实践操作的场域又是身体内部，而不是外部的铜质鼎炉之中，所以在人们的直观认知中，这种区分本能地就会被以内、外来表述之。以此观之，有内丹、外丹之别，似无不妥。

当然，另一个同样重要的原因是：中国文化从战国时期开始，就是崇内而黜外，以内为原本根由，以外为末端显化，甚至以内为尊，以外为卑，所谓“有诸内而形诸外”。所以，新兴起的流派为了争夺话语权，本能地就要以“内”自称——比如拳法，清代的新兴拳法自称内家拳，斥其他所有拳法为外家拳以鄙薄之；比如某种技艺，得其奥妙者自称内行，而斥未得妙要者或需要排斥于行业之外者为外行；极端者，道家修行典要《黄庭经》，东汉已有之，南朝时有后学者在原本的基础上增益、发扬，自以为得其要旨，遂称新本为《黄庭内景经》，贬原本的正宗《黄庭经》为《黄庭外景经》。

这种现象，也存在于“中外”之称里面。今天，2025年，很多人认为医学只有新旧之判，无中西之别，所以，当以“现代医学”和“传统医学”来呼之。可是很多习传统医学者坚决反对，而反对的理由当中，最有力者乃是“中医者，非中西之中，乃中正之中”。

以“中正”之说来维护中医之名的，固然其心可悯，但是于认知而论，基本上都是傻子。道理很简单：哪个人心里，自己不是最高的？你自以为中，以为正，难道欧洲人就自以为偏？美洲人就自以为妄？……你他妈的吃错了什么药，居然误认为自己是正的、别人是偏的？——傻逼才会以为自己不是傻逼。

所以，我们以2025年的视角来看待当年的“内丹术”之称，这个“内”既不是内行外行之内，也不是中正偏斜之中，只是“妖道百余种”当中的一个流派，修习此道者，以“内”、“中”自表而已。当然，提出“妖道百余种”这个说法、以正道自居的葛洪葛仙翁，自己也未必就是真的正道。天底下，每个人心里边，谁还不拿自己当最高呢？

这“内丹术”，终究是这一派的修者之自称，就像中原佛徒很多自矜为“大乘佛教”，称南亚的佛徒为“小乘佛教”，人家南亚佛徒非但不认可这种划分，甚至干脆就没听过这种说法。

以及，问题来了：图1中，闺女挑的这个果子，是不是内丹呢？[坏笑][坏笑][坏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