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填满一段时间
过年这段时间于我称得上是彻底的休假,尽管自去年修够学分后我就不再需要时刻待在校园里了,我开始经历一次较长的半自由时段,却一直处在不安之下。过年让我从不安中脱身了一会,正当享受我的guilty pleasure(我找不到一个恰当的中文词汇)。
近多半年,我断续地怀疑自己是否是成人ADHD患者,或只是简单地遭到更进一步来自焦虑症的吞噬,我不能下定论,因为我拒绝诊断,尽管这会导致某些定义的滥用。我难以单线程做事,和以往的那种多线程习惯是完全不同的,因为从小我就没办法单一地完成某项任务,我同时看几本书,培养几种爱好。总之在一个时间分段内,或短或长地同时展开多条线索,但这个旧习惯已被迭代,时间分段无限缩小。在一部电影的进行时中,我需要用音乐软件标记歌曲,浏览社交软件,过分时会同时听播客。
我感到恐惧,恐惧自己被细细切分,碎片间的关联不复存在,也就不能再度拼回一个完全的整体,我恐惧那些丢失的、消散的、分解的粉末尘屑暗自融化在虚拟中,特别是在我视时间为虚构的前提下。
我的确正处于一段宽容的“假期”内,除了需要按时完成毕业论文和相关事宜,我能随意排列闲暇。我其实什么都没做,只是用电影、书籍和社交软件消耗闲暇。电影已很少能带给我灵光闪现的时刻,变成了吃饭喝水一般不可考察的日常。和新认识的人交流时,他将看电影的习惯描述成一种他不可及的爱好,这种莫名奇妙地美化在他浏览我的记录后变得更加怪异。我承认大学时期我为自己这一爱好和取向感到过骄傲,但时间轻易地消解掉傲慢。我解释,看电影和打游戏,和刷短视频现在已没有任何区别,一种处理时间的手段。这可能也是一种傲慢,得由时间经手后才能析出其核心。我将此看作内部麻木的外显,通过对身体表面施加疼痛以打破麻木的绵延,这经不起推敲却立竿见影的手段也不能使用多少次,我拒绝成瘾。
一个上午可以看两部电影,读两篇安妮·埃尔诺的文章。埃尔诺的书很短,一篇文章就是一本,读起来很快,反馈循环很短,就像读一篇文献。一个下午拼不起一个高达,可以做很多个蝴蝶标本,再在皮肤上扎出一个小小的粗糙文身。一个晚上可以再看一部电影,二倍速听很多期播客。我是头不知餍足的野兽,迷狂地汲取血肉,直到身体破损,精神错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