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你能常睡花旁

十年前，我认识了朋友小宋。第一次见面就是在宿舍，跋山涉水来保定上大学的他，没有带很多的行李，被褥用的都是学校备好的。他坐在床上，八字眉一皱，略带祈求的看着我说：怎么套被罩啊？ 我刚开始就不是很喜欢他，因为一上午的相处下来，我发现他简直就是问题男孩。 “小小酥到哪里买啊？” “邮政可以寄到东北吗？” “身份证丢了外地可以补办吗？” 很难记得清，我是怎样去帮他解决掉一个个问题，可能是看得出迷茫眼神的下面，满是诚挚与不安。 黄鹤断矶头，故人曾到否？旧江山浑是新愁。 认识的久了，我才知道他有一个很爱他的女朋友婷婷。婷婷长他半岁，却总是听她喊小宋哥哥。他的小宋哥哥很难在宿舍里安静地打一次视频，他想家门口的拌冷面了，我们也就特别想吃；他想吃妈妈腌的咸鸭蛋了，过了四五天我们几个通通受到了眷顾。 军训过后几天，我正准备睡觉，小宋从楼东口阳台那木讷地走来站到我身边。 “陪我出去吧，去哪里还没想到，吹吹风也行！” 北方十月份的天气，夜晚的风已经不那么温情了。我们坐在操场的草地上，啃着鸡爪看星星。小宋面色冷峻，我怎么问他都是沉默。等到喝完最后一口啤酒，他站起身来拍拍屁股，一脸欢欣地和我讲：国庆去武汉转转！ 后来只有我的电宝陪小宋去了武汉。他讲自己靠在武大的校门口上吃猪肉锅盔，一对情侣在门口徘徊良久，还是在女孩的鼓励下，男生过来问小宋：帅哥，能帮我们拍张照吗？小宋说当自己被需要的时候异常开心，直到看到男生背包里的折叠自拍架，又生发感慨：可能，婷婷说的感觉淡了也是一个道理吧。19岁的我们也是成年人了，有时候话不太好讲那么明白。 牛织会与，佳期哪得空许。 单身的人时间变得多了起来，有时候小宋也会去自己看通宵电影。放映厅里时而漆黑时而光影浮动。人在零点过后脆弱又敏感，我有次在上课路上碰到小宋甚至看得到糟乱刘海下深深的泪痕。 20岁的男生，很喜欢深夜的烧烤摊。正巧学校旁的小店老板也是东北人，小宋很喜欢招呼着我过去。我们每次都会坐在前台对面那桌，之间只隔着窄窄的过道。 酒过三瓶，小宋低头夹花生的时候淡淡地对我说：婷婷来找我了。 感情经历空白的我尚未经历这些，但还是满怀着对爱情的宽容。 “宋哥，纠结不论。我们宁可哭过，不要错过。” 旁边另一个东北老爷们儿好像是无比认同，对着我俩大喊：“没毛病，老弟儿！” 故事要是一直那么激情昂扬，可能世间也就没有那么遗憾了。讲到这里，我知道很多人都想问我小宋和婷婷的后来。只不过自大学毕业，我们少了联系。还是在朋友的口中得知，在一个冬夜，小宋特地从北京去看她，刚刚下过新雪，他们两个从小石坡上下来，牵着手细细走着，踩得密密的吱吱声，散落一地的嘻嘻哈哈。走到楼下，婷婷戴好小宋的帽子，哈着冷气和他说：我还是喜欢那个弹吉他的男孩儿。 虽然略有觉察，但小宋的脸还是抽动了一下。平静从容地用京腔儿讲：姑娘，我这会儿回去家，顺路来看看你。说完，低下头理一理围巾。 后来小宋来河北找我，和朋友们见过面后，回到我们常驻的那个叫“奇异果”的酒店。举着青岛反复大声喊着自己当年在黄鹤楼写的诗：曾经月涌今何在？，妙语吟留搁笔亭。有些人酒后话尤其的多，小宋就属于这一类。 “不过，人生很重要的事就是很麻烦，可是活着才有爱与恨啊。是吧，老弟儿！” 没等我应声他便找着和我碰杯，一股气地喝下了多半瓶。在回家的火车上，小宋打下了一大段话感谢我的收留：“我们都是很平凡的人，对很多不该期待的饱含希望，又对很多不必在意的分外失望。我们好像都是越长大越孤单，可以喝到深夜不怕狼狈的朋友寥寥。有人说，如若不对爱情寄予厚望，一生便平安无虞。所以，那样非命般的失去也许是好事，是对生命的节约，可以用来去遇到更好的人。那么，乐趣在清早，为你祝祷。 ” 后来我们再见面是得知我的喜讯，小宋笑着说如果你知道最后是她的话，那早干嘛去了。我和我的媛媛笑着相视，重又对他讲：爱不只存在于一些瞬间，结果重要，过程也很重要，这些都是生命里不可或缺的步骤。命运安排了诸多拥有和失去，可总有那么一刻，会有人让你觉得，什么都无关紧要，我爱着你时，你爱着我就好。 许明年更好，愿你常能睡在花旁！ 各位新年好，见字安。2025-01-28除夕夜于定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