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的大人们和二十年后的藤崎诗织和今天的我
按:多年前,我写blog设想过毕业十几、二十年时的样子。后来,发现一旦毕业了,其实就很难再聚起来了。2024年10月,本届优秀的同学组织了可能是sdsz百年校史上首次“毕业二十周年”返校活动。也是我毕业后继2009年教师节看过一次老师后,再次踏入sdsz的大门。
1.在实验楼一层巨大的镜子前面。
——我说,我今天的发型是不是有点乱?
——不会,至少你还有头发。
2.刚进大门的时候,看到学生们在敲锣打鼓,我暗想,莫不是赶上什么活动的排练了?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忽然意识到,这锣鼓说不定是用来欢迎我们的。这样的事在差不多1个月前,也发生过一次。那时去边境省区的民族地区的一所小学搞公益活动。一进校门,就看到盛装的小学生鼓号队开始奏乐,那时也反应了好久,才意识到这是为我们准备的。(那次活动很成功,孩子们很开心——也许是因为我们的到来,他们不用上课了也未可知。)这样的事,1个多月的时间发生了2次,让我觉得很意外——不对劲啊,一直都是我欢迎别人,怎么忽然变成别人欢迎我了?联想到单位里的年轻同事,坐电梯都让我先下,不禁感慨:二十年的时间,真的有点久了。
3.在门口等了会儿W同学,倒也不是有非等不可的理由,仅仅是不太敢独自去见20年未见的同学。W同学在门口见到我的时,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不会办成幼儿园吧?”“啊?”我还没明白话中的含义,W同学往校门里望了一眼,说:“嘿,还真是。”
十年前的大人们
写下“十年前的大人们”这个标题已经是差不多十三年前的事了。那时,尚未毕业,但发现自己的年龄已经超过了当年中学时的老师们。大学毕业后,到初一任教,年轻老师们的年龄实际上也就比学生们大10岁,甚至,初三那年和高中来的新老师,与学生的年龄差距都不到十岁。
那时,我已经到了这些老师当年的年纪,当依然觉得远不及当年的老师们像“大人”。对我而言,哪怕年龄已经超过了他们,但这些十年前的“大人”们依然令我难望项背,怎么说呢?就感觉像地平线一样,高山仰止,知不可至那样的感觉。
二十年后,十年前的“大人”们依然还是仅比我们大十岁的“大人”。但好像,差距没以前那么大了。甚至,在一些长得比较心急的同学旁边,已经很难一下分清哪位是老师了。不知是谁想出来的点子——也可能是无意的——给老师送鲜花。于是捧着花的是老师,没捧的大概不是。还认识的老师越来越少了。一些退休了,一些调走了,还有一些恐怕是自己走了。总之不知为什么,就是不在了。
大概是因为,儿童或者少年长得很快,3年就会有很大变化,相差6年简直就是天壤之别。而老师是成年人,没那么大变化。所以我潜意识一直有个错觉,学校、老师好像都是固定的,学校里的时间是静止的,不论什么时候,只要一回头,学校也好、老师也好,都会一直在。我记得第一次遇见老师离职,是小学四年级的英语老师(好像姓黄)。最后一次见她很神奇——是放寒假的时候在电视上看见的。大概是电视台随机抓路人采访,我偶然看见英语老师(或长得极像英语老师的人)接受采访。因为不敢确定,打算开学以后问问老师。可开学后换了老师,原来的老师已经不在学校里了。直到今天,我也不知道那天上电视的是不是我的英语老师。不过那时以及后来相当一段时间,都未在意,觉得不过是个案和偶然。直到二十年后,再回到学校里,我才真切认识到,校园内外的时间流逝速度是一样的。
二十年过去了,我们不再是“最差的一届”,不再是“从没见过你们这么乱的班”,反而因为入学制度改革,成了副校长口中“以后再没有像你们这样素质这么高的学生了”,“老师得适应新学生”。
也不知二十年前、或更早的老师们是不是还记得我了。
二十年后的藤崎诗织
(为什么是藤崎诗织?因为二十年前我没玩过别的校园题材的游戏啊。)
校园题材的游戏、小说里,似乎极少把故事延续到毕业以后。如果游戏里的“我”毕业二十年后,又遇到了藤崎诗织,会怎样呢?哪怕在现实里真的过去二十年,游戏公司宁愿写新故事、或者制作复刻版,大概也不会写这样的故事。慢慢地,我意识到,没有这样的作品,大概是因为这样的故事是不好写的。毕业以后,没有交集,也就没有了共同话题,以至于相互大概难以理解了。
我记得大学毕业后不久,和大学同学们一起吃饭,面对银行工作的同学,我极尽自己的全部想象力,然后又加了个零,说:“你每天过手的钱得有上百万吧?”“嗯,今天刚做的票据,一千五百万。”
我们并不是相互疏远,只是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活动现场,能聊的话题实际上也仅限于回顾一下过去,顺便感慨一下“哇,你还真么瘦!”。实际上,女同学们体重确实都保持得很好,甚至很多人肉眼可见地比之前还要瘦。男同学大都胖了很多。于是有人戏称:我们班女同学减掉的肉全都跑到男同学身上啦!
而本来就社恐的我,连这些话题也没聊出多少。真是遗憾。不过,就我而言,哪怕什么也没聊,能看看二十年后的藤崎诗织,也已经足够了。
今天的我
听说有毕业二十周年活动,第一个想法是:要不,还是假装不知道,不要去了。
主要原因是,现在回想二十年前的自己,不堪的地方实在有点多。顶着各种不堪,去见20年前的同学和老师,实在需要点勇气和社交能力。无奈,这两个都不是我的强项。
次要原因是,实在算不上优秀的学生——在校期间不算,毕业以后更不算。在校期间成绩不算好,毕业以后既没考上名校,亦未进入一流单位工作(以上是二十年前玩的游戏里的成功标准)。总之各个方面都谈不上成功,不管是学校还是老师,大约都不会“以我为荣”。
最后还是去了,也有两方面原因。一方面,按照万维刚的说法,能在多年后认识到自己的不堪,说明近年来是进步的。反而若总提起当年的英勇事迹,说明以前才是顶峰,近年是走下坡路的。从这个角度讲,是不是说明,我近年来也有点长进呢?
假设有的话,又长进在哪里呢?我觉得变化之一是性格变主动了——从被动性格变成了主动的被动性格。以前社恐,有事只能硬着头皮上。现在社恐,就在承认社恐、反正已经社恐的前提下,主动出击,抓个比较熟的W同学一起去——与其说是进步,可能是变得更糟了也未可知。
另外一方面,是看开了。刚毕业的时候,我非常想在学校里工作。原因也很简单:从小到大都在学校里,不太能想象校园外的样子。于是,看到当年的同学留在学校里、评上副教授,多少是有些失落的。相当于看着别人过着自己的理想生活(是不是他自己理想的生活是另外的话题)。后来,我慢慢理解了世界的多样性,对成功也就释然了(当然,说不定只是脸皮变厚了)。
中午在食堂吃饭,并不是说一定在食堂吃不可。而是假如二十周年活动是场旅游的话,“在食堂吃饭”这件事本身不也是个景点嘛。
吃完饭,我找到原来的教室,门没锁,里面也没有人。我坐在原来的位置上,发了会呆。
又及:
记得差不多20年前,刚毕业不久的一次同学聚会上,某橙指着我说:别看他现在什么都不说,回去以后全都写成blog!
二十年过去了,我还是这副鬼样子,真是对不起。
2025-1-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