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年今日

（一）

他约我吃饭，问我想吃什么。我说吃鱼吧。

来到店里，老板娘一边上茶，一边打招呼：好久没来咯，还是之前那样？

他说，是啊，吃来吃去还得是这几样。

我捧着茶杯，问老板娘：你们换茶了吗，今天的玄米茶味道不太一样耶。

老板娘忙说，对对，今天刚换的，你要是喝不惯，我给你换回来。

我说不用换，新的更香一点，我挺喜欢的。

等菜的时候，他说昨晚梦到我了。

我笑：您这个梦，是昨晚做的，还是刚刚做的。

他说你想听吗，不想听就算了。

我说你讲吧。

梦到你又找了一个。你和他在一起，能好好吃饭了，不像现在这么瘦了，健康了很多，还生了一个娃。

我也又找了一个。胖胖的，不漂亮，也不机灵，我编的段子她都听不懂，好在她特别在乎我，很老实本分，很听我的话。

然后我点了一颗烟，就毫无预兆地转场了——

我蹲在医院的楼梯间，手里还夹着那颗烟。旁边是我的心理医生，也点了一颗烟。医生说你找到了一个能让你彻底打开心结的人，所以一开百开，什么都好了。

你知道吗，他说。刚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许过一个宏愿，要让你能好好吃饭，哪怕代价是我最不能接受的一件事。

原来这个代价，是你和别人在一起。

（二）

他后来又说了很多。

他说其实遇到你之后我一直在倒霉。

他说有时候我宁愿当你故事里的那些人。

而我一直在神游。

我们有过很好的时候，确切地说，有很多。是从哪里开始变坏的呢？不记得了。

大概是从我像个中年男人一样，下班要在车里坐一会才上楼开始。

但现在我们总算又能坐在一起吃一餐饭。

世间很多事就是这样，难以两全。

比如你拿起刀就没法拥抱我，放下刀就没法保护我。

比如我想和你在一起就不能做自己，想做自己就不能和你在一起。

比如我们总算不再计较那些往事，但我们也回不到彼此的人生伴侣的位置了。

用最近流行的词来说，他现在是我的，前夫哥。

嗯，前夫哥。

（三）

我又想起我们和解那天。

我们一起坐在电脑前，翻看这么多年的聊天记录和照片。他突然停下来，慢慢地看了一圈周围，突然红了眼眶，说：我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啊……都做了些什么啊……

我说怎么了。

他说，你这么爱书的一个人，我都没有给你留一个书房。

我笑了。

我说，书柜里也没有我的书啊。

吃完饭散场的时候他问，为什么结束那天，你要在朋友圈发《富士山下》，我以为你会发个《喜帖街》或者是《十年》。

我又笑了。

因为我们真的一起去过东京啊。

（四）

发这篇故事给他看，征求他的意见。

他说，老子才不是前夫哥，老子比你小。

我说，好好好。

Merry Christmas and happy anniversary，前夫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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