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讽刺小说《一次来电》

一个平凡的晚上，赵松正待在他那十多平方米的出租屋里看着电影，忽然，电话的铃声响起。赵松拿起手机一看，是他大学寝室的同学刘德才打来的。

自从大学毕业以后，刘德才再也没跟赵松打过电话。大学刚毕业时，赵松寝室里的人还在大学寝室群里聊过几句。后来，慢慢地，大学寝室群里再没有任何信息了。

赵松猜测刘德才十有八九是来借钱的。他暂停了电影，接电话道：“有事儿？”

“没事儿。”刘德才说，“好久不联系了。联系联系你。”

“有事说事就行。”

“真没事儿。最近怎么样啊？”

“最近就那样。一直就那样。”

“你转行了，是吧？”

“对。现在，我干文案这一行。咱那专业就是个坑。”

“我也转行了。咱那专业确实是个坑。我现在是程序员了。”

他们俩人一时不知道聊什么，沉默了一会儿。赵松忍不住，又说了一遍：“你有事儿说事儿就行。”

“我真没事儿。”

“你要是没事儿，就不会给我打电话了。咱俩都毕业四年了，你给我打过一次电话吗？”

“我是没给你打过一次电话，你也没给我打过一次电话呀。”刘德才严肃地说。

“咱俩彼此彼此嘛。谁也别说谁。你有事儿说事儿就行。”

“好吧。我有事儿。”刘德才说，“你能不能借我三万块钱？”

“不能。我没钱。”赵松爽快地说。

“一万，也行。”

“我没钱。”

“其实，我有钱。”

“那你跟我借什么钱？”

“只是暂时没钱。”

“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刘德才解释道：“我有钱，只是暂时缺钱周转。你借钱给我，哪怕就是一万，顶多半个月，我就把钱还给你。”

“我是真没钱。我赚的都不够自己花的。”

“真的。我借了钱，过不了几天，立马就会还给你。”刘德才着急地说，“顶多借一周，有可能就两三天。”

赵松不响。

“怎么说，咱俩也是四年的大学同学啊，还是一个寝室的。你总不能忘了咱大学的情谊吧？”

“这个我怎么会忘呢？”赵松说，“咱俩在大学里光打架就打过好几次。吵架更是家常便饭，随随便便一件小事儿，就能吵起来。”

“咱俩没怎么打过架吧？”

“怎么没有。大学头一年打的最凶，得有十次了。后边三年，你知道打不过我了，老实了不少。只会动口，不会动手了。”

“都过去的事儿了，还提它干啥。”

“是你先提的。”

“反正，你就是不想借给我钱呗？”

“我说过了，我是真没钱。当然，有钱，我确实也不想借给你。”

“你借不了……那你说，我找谁借钱去？”

赵松不响。

“啊……你说，我找谁借钱去？”刘德才又重复了一遍。

赵松不耐烦地说：“你找咱寝室他们几个问问呗。”

“找谁啊？”

“找咱寝的张帅。”赵松随口说了句。

“他！他借我的一万块钱都还不了。他那时候开酒吧，也让你投资一万块钱了吧？”

赵松忽然想起来了，兴奋地说：“对。咱大学毕业以后，张帅就给我打过一次电话。那次电话，他说他要开酒吧，让我投资一万块钱。说是赚了钱能分红利，赔了钱就拉倒了，那一万块钱不会退。我一听就是纯扯淡，就拒绝了。那是大学毕业以后，咱寝室的人给我打的唯一一次电话。还是坑我的电话。”

“没坑到你，把我坑了。给你打电话应该早。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也说不投资。他就说，借一万，不管赚还是赔，都会还的。说的怪好听。我借给他了，他赔了，就不还了。每次催他还钱，就会说知道欠我的钱。知道是知道，就是不还。”

“咱大学寝室的人都什么玩意儿啊？”

“算好的了。隔壁寝室的人，大学毕业走的时候还打起来了。一个个打的不可开交。咱最起码毕业的时候还能维持个大面。你说，我找谁借钱去？”

赵松一下来了兴致，他想了解寝室其他人的现状，便说：“找王不凡啊。他家不是有钱？天天在寝室里装。”

“他！他现在更装了。咱专业就他混的好，家里有人，当官了。我向他借钱，他爱答不理的。这边跟我打着电话，那边跟别人说着话。人家才真是领导。钱没借给我，还数落了我半天。”

“你能忍他？没跟吵起来？”

“现在可不敢。你以为还是大学的时候。人家有钱，可不能得罪了。我喊他都是‘凡哥’、‘凡哥’的喊。他把我当孙子训，我还得乐呵呵地说‘凡哥说的是’。”

“你啥时候变得这么下贱了？”

“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咱这样的，就是拿出来几万块钱，都要了亲命了。人家随便出去玩玩，看个演唱会，四处溜达一下，就能花万把块钱。他要是心情好了，孬好借给我，都能几万。人家还不当回事儿。”

“那这次也没借给你钱啊。”

“等以后的。真有可能，几万说借就借。我得好好地巴结巴结他。”

赵松开玩笑地说：“把他当祖宗供着。”

“对！”刘德才严肃地说，“就得把他当祖宗供着。你这话说的对。你说，我找谁借钱去？”

“找吕乘风，咋样？”

“他！他不找我借钱就算好的了。他家里要钱没钱，要关系没关系。他一个普通人能混多好啊？找对象，人家嫌他家里穷。在单位，人家又欺负他。我给他打电话，才跟他客套两句，他就跟我诉苦了半天。说着说着都哭了。哭得哇哇嘞！哎！这种人没有利用价值，以后可不能跟他联系。他要是联系我，我也是电话不接，微信不回。你说，我找谁借钱去？”

“咱寝室不还有一个呢？”

“杨江？他手机不是原来的号了。咱寝室的群，他也退了。微信，他也把我删了。整个人就是销声匿迹了。”

“那他应该把我的微信也删了。”赵松给杨江发了条微信消息，没发出去，“他确实把我的微信删了。”

“咱又没得罪他，真是莫名其妙。”

“这有啥莫名其妙的？咱这儿说没断，也跟断了没什么区别。反正，也不联系了。”

“你说，我找谁借钱去？”

“你爱找谁借钱，就找谁借钱去。关我什么事儿？”赵松了解完寝室室友的情况，开始翻脸了。

刘德才沉默了一会儿，说：“这应该是咱俩最后一次联系了吧？”

赵松想了想，说：“应该是。”

“保重！”

“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