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自助餐
这周末科里举办会议,有自助餐。炒股主治负责餐饮协调,我近水楼台先得月,让留张饭票给我。对于开会我向来深恶痛绝,对于自助餐我向来欢迎。
科里同事拖家带口的全去了,乍看之下,还以为是我们科室在搞什么团建。我一人选了一处坐,不是刻意为之,单纯觉得离菜品区近,加菜方便。现在吃饭时我喜欢安静,可以加强人与食物的连接,生活里需要一心多用的场景实在太多,我偏想要专注当下。
拿菜的同事们在我身边来来回回,问我怎么一个人来。我原先准备喊朋友来,想了想,不去做这些无谓的事情,和人走近了,多是吃力不讨好,况且君子之交淡如水。我早习惯了一个人吃饭,在外旅游的时候,我都是一个人下的馆子,也吃过几回自助,厦门南普陀寺的素食自助特别好吃,宁波普陀山上的某个寺的素食自助也不错,我想念那里的杨梅花生。
餐厅的灯光只打在桌面上,其余地方相对来说要暗一些。我拿了点素菜和三文鱼,打了几杯豆浆,要了一个小火锅。冰柜里有多种口味的冰淇淋,看起来品质不错,打算最后去拿。
很多年前,有过欧洲自由行经历的师姐S跟我说她喜欢去咖啡馆写论文。我说咖啡馆不是人声嘈杂吗?她说她没觉得,反而认为那是种白噪音,有助于维持内心的平静。更有甚者,师姐Q的癖好是去酒吧拿Ipad看文献,她跟我说中途经常有男性来聊骚,她乐在其中与之周旋,文献看久了得放松一下,正好还能借此证明自己魅力。她带我去过一次她常去的一家,算是清吧,但人超多,吵得很。师姐一杯酒下肚后看起了SCI,那时我的心理素质远没现在这么强大,内心局促得紧,没多久就遛掉了。
我主要担心师姐Q被搭讪时,没人找我搭讪。客体意识过于根深蒂固,连自己也在时时刻刻审视自己、批判自己,成为迫害自己的最大帮凶。
想来自己真是傻。
没一会儿,餐厅里的食客逐渐多了起来,声音也开始变得复杂:餐具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小孩子的奔跑声,大人们的交谈声,服务员的走动声......我将涮煮食材放进锅里,锅下面是明火,火舌不断向外伸出,似要吞食周围的一切。我在等待食材由生变熟的过程中陷入了沉思,一切声音仍然存在,可变得又像是不再存在了一般。
我忽然想起十年前刚读研的时候,我在地跌上偶遇到了Y姐,当时她和一位大姐站在一起。那大姐是工作多年后来读研的,年纪比我们大很多,她与一些药品公司里面的代表熟,经常拉人头去参会,去的人可以免费吃五星级酒店里的自助。Y姐见到我,立刻问那大姐还有没有别的会让我也跟着去。大姐翻了翻手机,联系了什么人,说有,还和她们在同一个酒店。
Y姐劝我去,说那酒店里有哈根达斯冰淇淋。以前我吃的冰淇淋以DQ的居多,一听不免心动,跟着去了。内心却在犯嘀咕,我作为一位外科专业的研究生,竟然为了饭去听内科高血压药物的讨论会,也是没谁了。
药代在门口迎我们,说我们来得晚了,只给四十分钟吃自助。我们三人迅速冲进自助餐区,这里确实和平日里吃的自助餐不太一样,有很多很多的海鲜,菜品看起来精致,餐厅的装修相当华丽。我们三人没吃几口,那药代便过来催了,说上面会场缺人不好看,让我们别吃了。大姐点头应着说会马上去,转头又跟我们说,去搞个冰淇淋球再走。她又加了我微信,说以后找我看病方便,毕竟现在得肿瘤的人多。
我们各自弄了个冰淇淋球。冬季里吃冰,大概只有现代人才这么干。我没觉得哈根达斯的有多特别,因为吃的急,倒觉得凉得厉害,透心凉的那种。
药代又来催我们走了,于是我和Y姐兵分两路,上了楼发现是小会场,坐十几个人的那种。会场门口有签到处,我签了自己真实的姓名和医院。落座后不久,药代把我喊了出去,说不能签肿瘤医院。我说那签啥?她给我说了个医院的名字,我心想你自己改不就成了么,折腾我干嘛,你都没好好让我吃饭呢!
在会场坐了一两个小时,终于可以离开了。后来听Y姐说,离会时是可以领奖品的,应该有个体重秤。我说没人给我。Y姐说,估计是那药代自己吞了。她说下次有会还喊我去。我说别,我实在没那种混饭吃的心理能力。
转眼十年过去,我又来会场蹭自助餐吃,我发现蹭自助餐吃的人大把,我已经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我一个人坐着,十分悠然自得。
我想起临近毕业的前一年,科室举办会议,我们师兄弟妹一行人跟着去吃自助餐,作为唯一的女生,我也是一个人坐一桌。爱吃爱吹牛的师兄弟们在一旁迟迟没有走的意思,我便悄悄先离开了酒店,准备乘公交车回去。然而没走几步,手机在冬夜里没电自动关了机。我不愿意回去,意图凭借着有限的记忆走回去,奈何北京的路太多了,我的记忆太少了,走着走着,我就迷了路。
夜冷,行人稀少,我不好意思开口。思想斗争了半天,在一个桥洞下,应该是一位年轻的女生从我面前过去,机不可失,我赶忙跟上。她先是吓了一跳,我说我在肿瘤医院读研究生,潘家园那,现在手机没电了,身上也没有现金,能否用导航给我指个路。她一听顿时松了一口气,说她住在华威南路,我跟着她走就行。
路上,她跟我说了她来北京租房子的故事,找工作的故事,具体是什么,我已然记不清了。等到了她住的小区门口,她笑着给我指,往前再走两个路口,拐一下就能看到我医院了。我说能不能留我一个微信号,今晚多亏了有你,我回去给手机充电,等开机了加上,以后有什么健康咨询可以找我。
只是现在,我并不知道她是我微信好友通讯录里的哪一个人,更有可能,我在清理不常联系的好友的过程中,将她误删掉了。一想到她,我心中便滋生出一种暖意,在北京的冬夜里,在漆黑的桥洞下,她竟然愿意相信素未谋面过的我。
很快,我吃完了所有的菜品,胃有些撑,我决定不再去拿冰淇淋球吃了。它没那么美味,还会对我身体造成负担,大可不必勉强。如今又是深冬,我一人踏出酒店,骑上电驴,从这里到家的路我熟得很,我再也不会迷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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