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奶奶
11月30日 晴 微风东风
想写这篇文章的起因是,我认识到自己有低价值感低自尊和不配得感,我会根据网络上的心理学建议,真心地祝贺自己获得的小成功,每天记录5件成功的事情之类来调整。但实际上工作生活中的人际关系就是迷雾森林,有种这辈子就这样了的宿命感,没希望归没希望,就像在森林里迷路久了,还是不紧迫仍然有个微小的亮光就去试试是不是出路。
张老师会问我起源在哪里。我想着应该是长大后听说我出生时,有人看我是女性,不是男性,想把我送人,奶奶反对,提出来说我们家的人是不会把孩子送人的,所以我没有被送人。后来我外婆的大儿子收养了1个女婴(我不知道表妹是从哪里来的),二儿子收养了一个男婴。(他有心肌炎,可能是被弃养的)我后来回忆母亲生我时年龄小,她自己也不懂怎么爱我,我偶尔能感受到她对我的嫉妒,我成年了她对我也有各种嫉妒。我从6岁开始有明确的记忆,常在我奶奶和我外婆身边长大到9岁,但我大学时,我父母说我出生后到6岁一直在他们身边,反而我弟弟妹妹经常在别人家寄养。我没有3-6岁在父母身边的记忆,我只有3岁左右在奶奶家极少的记忆片段,4-5岁在父母身边极少的记忆片段,6岁以后才有完整的记忆,比如那时候每年都在小村里生活。张老师说这种记忆方式也是和别人不同,她说我可能在3岁到6岁有创伤,所以记忆消失。
我对家人的负面情绪行为特别敏感,所以26岁没咨询前我看家里人都是负面的,我26岁以前潜意识里对家里人带着恨意和恐惧。比如我认为奶奶是一个邪恶的后妈,她让自己亲生的大儿子(我二伯)当上了村里的干部,二儿子(我爸)成了一名优秀的泥水匠,听说爷爷去世的前妻生的大女儿(我大姑)小时候蛔虫都爬到喉咙里,前妻生的大儿子(我大伯)虽然读书到小学毕业,却大家都认为他脑子缺一点,我也听到我奶奶活着时经常讽刺打击大伯傻,别人让他靠柱站立,他真的站了很久,大伯是一个农民,经常种菜收过来给奶奶和我吃,60多岁去世时单身。
我想写这篇文字的初衷是我觉得我这种低自尊和不配得感是我潜意识里一直有个声音,说对我不用太好的,有点吃的就可以了,我可以吃咸菜就能活下去(我不会浪费你们太多东西的,我只用一点点就能活下去),这个声音可能最早就是来自我幼年时期,可能被遗弃的时候。后来我了解到南宋就有古籍记载浙江这地方有“薅子”陋习,“溺女婴”陋习。
26岁咨询后,我重新根据我听到的信息去认识我奶奶,发现了很多不一样的地方,她是一位生命韧性强大,我也无法达到她的成就高度的女人。她作为续弦嫁给村里的爷爷是因为那个时代城镇里都大锅饭非常艰难,偏僻农村山里面可以偷偷种一点,也可以偷偷接济娘家(根据我二姑常常带很多东西给奶奶推测我二姑可能很敬佩我奶奶而学习她的行为)。她说她结婚时,轿夫会有颠轿的恶习,她就是没发出一点声音。她和我爷爷两个人吃苦耐劳地建了石基木构房子,听我妈说当年这个事情让许多人佩服,因为好像在村里这是属于不容易的事情,她的弟弟读书后来在军队里有编制,也经常来农村里看她,我记得给过我一次钱。我奶奶便经常对我说要读书,读书很有用,这也极大促进我职高时我妈问我读会计专业出来就工作,还是读综合班和普通高中一样参加高考在读大学,我说了我要读综合班,我要再读大学,后来我考上第五批,上完了全日制大专。
我结婚6年,目前打算离婚,我发现男女在婚姻中不仅仅是相亲相爱的,也相杀,互相之间有控制。我听我奶奶提起过那个时代有“典妻”行为,农村有走亲戚的传统,有些亲戚就好像跟典妻有关,然后她又说现在没有了。我觉得她可能对这种父权制也是感受深刻的,但是她年轻,她属于老夫少妻,我听我父亲提起过他小时候看爷爷奶奶打架吵架他非常恐惧,所以他下决心不打他的孩子们。后来爷爷60岁去世,我奶奶83岁去世,她在60岁时就开始不干农活,每天只是散散步,种点小素菜,说自己养了那么多孩子了,晚年就该吃孩子们的孝敬。这在农村也很少见,我外婆今年约80,也依然种很多农作物养牲畜。我初中时情感上很喜欢奶奶外婆,理性上又觉得她们都有罪恶,不洁(这种理性就自己想想,不去心理咨询也不知道)见面还是很亲切,有一天,我问奶奶,她的奶奶是怎样的,她和我说她的外婆是地主婆,有一个很大的食盒,里面有各种各样的零食点心,她经常去吃。奶奶去世前几天我在身边,我喂她吃鸡蛋羹喝水她还是能吃下去的,从本来在嘉兴儿子公司里帮忙特地赶回来的大姑父看了说,这吃下去还能再过好几天呢,我爸在旁边听了说那不会的,应该就在这几天了。我听到奶奶说“惜不得唉,惜不得唉,都惜不得给我吃”(普通话是舍不得给我吃),后来我爸和亲戚们劝我不耽误上班让我回去上班了,我听说奶奶临终前喊的是“走呐,一起走呐”听二伯的女儿(我堂姐)说她一直喊走,把我外婆喊走了,她的外婆也那几天去世了,奶奶去世前有中风,有老年痴呆症都是她媳妇二伯母照顾的她,后来听说奶奶把屎拉到床上,二伯母照顾不了开始有怨言。轮流到我妈她二媳妇照顾时,我妈几乎是怎么怠慢怎么嫌恶她怎么来,我觉得我妈也是罪恶,所以大部分时间都是二伯母照顾她。我妈也嫉妒我奶奶,温州城里人优越感高于山里人,我妈说我奶奶不是城里人,只是后渠的人。后渠距离城中心更近,爷爷和外婆家是真正的山村。
奶奶去世前一年时间时,她吃饭和上厕所都在床边,碗和装排泄物的器具都飞着苍蝇,我看了极其心痛,我觉得人一生的结局不该如此,我提出我离职来照顾她,我父母说,那么多儿子女儿不用你操心。二伯说养儿防老,照顾母亲是儿子们的事,女儿们不用管。我在奶奶去世前几年,给她买了葡萄和吹风机那时她没有明显的老年痴呆症。
从个人成就来说,我奶奶对我重大的意义第一步是免了我被送走,成了弃婴。她活着时,我上小学前,我大姑父是村里小学的校长,我爸妈负责小学那栋楼的建造,这栋楼今天还在,我二伯是村里的干部。那时我小姑父似乎不被她认可,最近十几年发了财,但作风真的有问题。现在大姑父的大表哥发展最好。我自己养活自己都成问题,是不可能像她一样愿意一个人嫁到陌生村庄,并让孩子们挺有出息的。
2013年奶奶11月去世后,我常常梦见我还在初中或者高中时,寒暑假在奶奶身边生活,她要给我做面,做饭,我又在梦里意识到她已去世,我就是在和已死之人一起生活,她一直希望我和她继续在一起生活,我在梦里好几次逃离已经事实上去世的她,因为惊恐所以惊醒。近期倒渐渐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