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日记
待在医院的记忆似乎特别长,像雏形的、空白的永恒。 每一天都像新的一天,我总是忘记昨天发生过什么,我跟其他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不由得想起多年前,看到的文章说,没有历史的国家就像没有记忆的人,是空洞的,可悲的。 每天吃的药13-20颗不等,当着护士的面就水吞运进身体。 药效缓慢到让我经常崩溃地想,也许这辈子都无法走出心理科的大门。 手上的腕带是枷锁,让我无法自由进出。 我安慰自己,枷锁也是攻防兼具的东西。 每天的日子都太过相似。 刚入院那会儿,我觉得病房外的空地如此狭窄,容不下奔跑,甚至容不下更狭窄的我。 病房发旧起球的床单让我难以想象安睡是何等感觉,尽管在之前的几年时间里,我几乎没有睡过安稳觉。 墙上的污渍让人莫名想到监狱里的血迹。身体失控时,精神的刻痕就留在这里。 变色的窗帘散发着皱眉的味道,刺激着睡觉好动的我立刻醒来清空鼻腔。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我如此自嘲道。 我像初入肖申克的安迪,不安且挣扎。 自从开始吃镇静类药物,我便明白为何有人会成瘾。 药物作用于神经递质的受体,像枯草久逢甘霖。让人感觉身上下的器官被激活唤醒,生命力伴随着酥麻感自身体内部上蹿直到冲出头顶,此时阳光便落了下来。 不知多少年以前,年幼的我安稳睡着又安然醒来,那时的空气更清新,鸟叫更清脆。 而我再次体会到这种感觉竟是在医院。 这几年睡过最安稳的觉,是入院的第一天晚上。 我几乎感动到流泪。 后来的我变成了瑞德,已经习惯了肖申克,恐惧外面的世界。 我一次次和医生说,是不是快出院了,我不想出院,害怕出院,出去了我能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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