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梦(肺被切开,与桃花有关的民宿)
因为是充满着医疗氛围的一个地方,我想那应该是一个医院。有个女孩被什么东西呛到,进入了气管。前两天晚上,我吃喉糖时说话,忽然喉糖滑入了喉咙,卡在那里,大概0.01秒的时间,那一瞬间短暂而极其强烈的惶恐,意识没有抵达但是念头却横亘在那里:我要死了,一种隐蔽的一刹而过的幻觉。女儿吃糖或者坚果时,常常也不自觉浮现出这样的画面:她被那吃的东西卡住了喉咙,生死未卜,我想象着自己做海姆立克,但是我从来没有做过,我会吗?我做得到吗?仿佛重要的事情并不是女儿要死了,而是我到底该怎么办,我是否能够做到让她不死,一种起死回生,虚惊一场,还是我会眼睁睁看着可怕的结局降临,是上天和女儿一起联手故意为我制造的劫难。现在医院里躺着的这个女孩,分不清是女儿,还是我自己。以及那卡在了她喉咙里的东到底是什么,也是模糊不清的。这半个月里,我的喉咙口都一直被一口痰粘裹着,夜里醒来的时候,就忍不住想要咳,仿佛有一只手在挠我的喉咙口,但是与此同时我又担心着那会吵醒旁边睡着的女儿,而这担心的背后,又隐隐有一种想要吵醒她的冲动,像那口痰想要出来却又无法完全清干净的诡异和阻滞。
我正站在女孩的脚的方向,她平躺在我面前,在一张手术台上。这种方位很像自己生产时,我感觉医生所在的那个方位,她在我的大腿张开所形成的三角区域,拿着刀,准备切开一个高高的肚子,就像刺破一个气球那样。我听见他们说,奇怪,里面还有东西,需要重新切开。我看见一个肺再次被切开,原因是那个女孩的一出恶作剧。在第一次打开她的肺时,她故意把手放在器官那,手里拿着一只方方正正的麻将牌,并且用纸巾遮挡着。于是一块麻将牌被误留在了肺部。手术结束了。我看见一块猪肝一样的东西,在我面前,前后用两条细细的绿色的叶子,像水稻叶那样的,绑了起来。
我和人说,我要一个三人间就可以了,两人间也行,但是三人间更便宜。我并不打算晚上睡在那里,住院时晚上是可以偷溜出去的,我这样想着,可是却突然感到有些紧张。我想象着晚上他们会进行查房点名,而发现我并不在那,也许他们会把我抓回来。前段时间我看过的电影中精神病院的画面,女人反复逃走,反复被抓了回来。
我到了一元路附近的民宿。我曾经在那做过民宿,一栋民国时候的老房子翻新的。那两年我为什么要做民宿呢,把那些旧的、老的,予以修改、掩饰,在墙上挂上那些脱离现实生活的复印画,扎染布,创造一个新的空间,陌生的空间,与我关联,一个出口。我站在民宿里面,它的名字是七个字,与桃花有关,也许是从一首诗当中而来,但我却记不得了。它很大,我正站在它的客厅部分,我望着窗户外面,既像阳台也像院子,那里摆着满满的绿植,有一个圆圆的大缸,倾倒下来,里面是小小的圆圆的铜钱草。它们在生长。
要离开时,我抬头看见上面有个屏幕,亮着红色的字,如同led屏那样,上面显示本月民宿收入已经有六千多,请各位住客自助服务,成功引荐3个人可以免费住一晚,688以下的房型。我有点惊喜,拉着丈夫告诉他,这很赚钱。我打开手机,想要搜索这民宿,打开手机却很茫然,似乎也没有出现这个民宿的内容,好像我就在那儿,却离得非常遥远,一种苍茫的,放逐的,空洞的氛围。
常常,常常,我总在想,不如我去做这个,不如我去做那个,那些念头像屏幕上的光一样闪烁,看上去充满希望和诱惑。可是实际上,我的内心一片茫然和空洞,仿佛所有的未来、幸福、热情都已离我远去,我停留在了乏味的思考的停顿当中,如同一座荒废的孤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