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物的死亡与诗歌的健康——读安托南·阿尔托的两首诗
阳光动物,比如猫和鸟类的死亡,是闪-灭。亮一下,熄灭了。但它们的死亡永远不是要融入无边的黑暗之梦与之一体的,好像那样就可以同骨灰和烟雾到处涌出,铸造成死亡国度的黑色花朵,那里并没有急病,没有致命的饥饿,到处都一样,它可以无尽地推理,没有障碍,终于穿透了一切压力和暴露给绝对寒冷的疏忽……这就是朝向无作品、无生命的一种精神分裂,也是法西斯的无器官的身体。
动物的死亡并不融入这个无差别的身体,这是它们对“人类精神”的优越,它们需要的不是借死亡释放的“精神”进行触摸,以至于灵魂会耽于其中,不会重生——在佛教里这个“精神”不断轮回,但不是重生。
动物的死亡不进入黑暗的黏合,所以比起人之死,它们的死仍是闪光的,是有亮度的。我们中最好的人,有可能也正在失去在一支如其所是的安魂曲中要达到的反黑暗的联系,即一个活生生的种族在面对死亡时仍能建立的联系。所以,地球上可爱的动物们,比起我们是幸运的。它们在死亡时,被它们的种类舔舐皮毛,做最后的告别,那皮毛、条纹或花斑那么完整,它们是死在里面又通过它继续被整个种群的皮毛温暖、包裹着的。在动物的意义上,死亡是隔绝寒冷和黑暗的。我们人类,要用很多思想,也许是最高的思想,才能洞悉没有思想的动物的这一天然的身体仪式。
你会看到,动物的死亡再悲惨,都不会是彻头彻尾的深渊。只有人会说:我就是黑暗,我就是深渊,因而我就是征服。这真是人类独有的。这也是个安慰,是对诗人的安慰——幸好,在人类种群和动物种群之间,还是有一条界限的。即是说,人并不像动物那样死去和告别,除非他十分走运。这么说绝对不是贬低人类,因为人类也有走出和摆脱深渊的办法。
我是问了AI助手“德勒兹如何看待诗歌与死亡的关系”这个问题后才读了几段雅克布·罗格辛斯基论德勒兹和阿尔托的文章的,顺便读了阿尔托的《对诗歌的反叛》中的《谁,沉沦在剧痛中……》和《黑色花园》一诗,这绝对是深处的无器官身体的典型,黑暗骑手的典型,德勒兹从未赞颂过精神分裂,他自己早就声明过好几次了。
雅克布·罗格辛斯基是2002年接替了让-吕克·南希在斯特拉斯堡大学哲学系职位的一名教授,他认为应该放弃无器官身体的概念。但没有无器官身体的概念如何界定精神分裂呢?无器官的身体不是只有一种:深处的、黑暗的、取消差异的无器官身体是一种,通过分子层次的微观因素而进行转化和连接的平面又是一种。放弃无器官的身体,好像能够给“被取消的自我”一个重塑自己、获得名称和个体特征的机会,让他回到写作,真正有权思考;但写作、思考,需要的难道不正是另一个无器官的身体吗?
批评与临床——综上所述,只要你看到动物之死没有融入黑暗大军,你就还是健康的。
沙织,2024.11.3
黑色花园
它们盛开自死亡国度 长梦锻造的这些花朵 涌出,同骨灰,同一丛 黑色鸢尾的离奇烟雾 一朵接一朵, 如黑暗的时间, 穿越严冬的潮流, 堕入黑色的水中。 发光时刻的缓慢钻石, 闪烁着,一颗灭日的, 奇异光芒。 百合殆尽,巨浪压顶 美丽花园的黑暗部族 你圣殿的精钢铁骨 已摇摇欲坠,挺住! 看黑夜,献出她 号角之门的钥匙, 获释的灵魂出发。 (安托南·阿尔托 )
《 谁,沉沦在剧痛中…》 (节选)
无论如何,这般的梦都无法说谎。它们不说谎话。这些死亡的感觉首尾相连地摆开:这窒息,这绝望,这悲痛,这昏沉,这沉默,在一场梦的巨大悬空里,我们难道看不到它们,并发觉新现实的一副面孔正永远地躲在自身后面? ……
在带着镣铐的死亡里,灵魂挣扎,试图重获一种状态,至少完整,透得过气:
那里一切不受冲击,而一种谵妄的混乱所具有的敏锐会在自己身上无尽地推理,纠结于一种既无法忍受,又悦耳动听的混合织物中,那里一切不会得病,
那里即便最小的席位也不会始终留给最大的饥饿,即,对绝对空间的饥饿,对确定时间的饥饿,
那里一种新层面的感觉会突然穿透急病的压力,
那里来自不明混合物底部的灵魂,在跨越它再也不知是何的障碍后,会气喘吁吁,激动不已地感到,一个更清晰的世界可能觉醒,恍如梦中——它会在一道闪光中发现自己,最终舒展四肢,那里世界的分割似乎无限脆弱。
它可以重生这灵魂,但它没有;因为尽管灵魂得到抚慰,但它觉得它仍在做梦,仍不习惯那种梦的状态,无法与之达成同一。
( 安托南·阿尔托)
选自《对诗歌的反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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