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烟云 聚散无常——上海曲友沈竹如昆曲收藏聚散录(2024.11.14修改)
尘烟云 聚散无常
——上海曲友沈竹如昆曲收藏聚散录
2003年,上海昆曲研习社陈宏亮先生的旧居遭到拆迁,当时陈先生旧藏的大量著作手稿、昆曲资料不知所踪。2010年陈宏亮先生逝世。又四年,陈先生的旧藏资料两百余种陆续出现在互联网的二手书市上,其中除了相当数量的陈先生自著油印的《粟庐曲谱发凡笺注》之外,尚有相当多的藏书资料,其中有乾隆至道光版木刻本《纳书楹曲谱》零种,民国印本《清代燕都园史料》《九宫大成南北词宫谱》《六也曲谱》《遏云阁曲谱》等以及民国曲社曲叙资料和晚清民国昆曲手抄小折子等。陈宏亮先生曾业余担任上海昆曲研习社的秘书长长达二十年之久,其昆曲收藏的散失实在是当年一件颇为遗憾的事。而这些散失的昆曲资料,有一些就来自上海曲友沈竹如女士的昆曲收藏。
沈竹如,原名琢如,昆曲曲友,据上海昆曲研习社1957年《社员通讯录》记载推算,其生年大致在1907年左右,而按《上海文化史志通讯》总第22期(1992年)中沈竹如撰文《平声曲社简史》 “时年89岁”计算,则其生年则大致在1903年前后。她是民国上海平声昆曲社的早期女社员。平声昆曲社,又称同声集,是沪上著名昆曲曲社。综合《上海昆剧志》、《中国昆剧大辞典》、《昆曲辞典》的相关记载,我们大致可知,该社最早为上海闸北水电公司同人俱乐部张余荪、周涤园、沈揆百等发起,成立于民国17年5月。曲社成立之初,邀全福班艺人吴义生拍曲。民国19年曾在虞洽卿路(今西藏路)宁波同乡会举行首次公演,次年元旦又作第二次公演,并在夏秋之季为筹募水灾赈款义演。民国21年“一二八”事件后,因公司倒闭,曲社中断活动。民国22年公司恢复,曲社亦恢复活动,由管际安主持,延聘传字辈艺人倪传钺、华传萍拍曲,并请曲师吴秀松驻会。民国26年6月举行建社十周年纪念演出。后因抗战爆发,曲社解体。以上基本摘自《上海昆剧志》“同声曲社”词条,台本《昆曲辞典》基本沿袭此说。而《中国昆剧大辞典》略有不同,称该社终止活动于1939年。但据笔者发现的民国曲友陆麟仲藏《同声集二十周纪念彩串剧目》所载,至少在1947年12月7日,该社仍然在以平声曲社的名义举行较大规模的曲社彩串活动,俞振飞、徐凌云等曲界名家亦有登台。而据同在平声曲社的朱尧文先生回忆,平声曲社的活动至少延续到1951年,且在当年的最后一次彩排活动上,沈竹如女士还参与串演了《絮阁》《采莲》两折。
据沈竹如撰《平声曲社简史》一文记述,民国后期,孔仲山、沈竹如“经众前辈的推崇下负起了恢复前平声曲社各项活动的责任,……孔仲山担任平声曲社的社长,下设委员若干人,我是其中委员之一”。在孔、沈等曲友的努力下,平声曲社的面貌也为之一新,每月举行同期(同期,指以所属曲社的基本会员为主,以及曲界来宾都可参加唱整出戏的昆曲大会唱。坐唱,无动作,不化装,除主角外,全部配角都要按剧情先后出场,有全套锣鼓场面。)一次,每年农历七月中旬继续举办公期公祭(公期,指曲界都应参加的意思,因为这一天举行公祭,而且上午开始唱整天昆曲,备午饭,留影),不定期开展出期(婚丧喜庆,邀请曲友上门唱昆曲做同期,一切车资费用全由邀请者负责,且要备饭接待)、彩排(平声曲社规定每年一次)、地毯戏(即厅堂红氍毹演出),还邀请赵景深等开设昆曲传习班,并受邀到报馆电台播放昆曲剧目。沈竹如早年随朱尧文先生习曲,亦曾得红豆馆主溥侗指点《琴挑》《出塞》等折目,并得民国上海曲界前辈葛缉甫先生亲传,能戏颇多。沈女士的先生孔仲山,是民国上海的银行家,亦好昆曲,但不唱曲,曾在曲社活动中串演过《跳加官》。民国时,沈竹如女士住在上海复兴中路松韵别墅C-496,该地地处上海闹市,交通环境条件俱佳,经常举办昆曲雅集,平声曲社后期经常借假借其宅举行同期,而民国上海女曲友较多的“嘘社”昆曲社于1945年至1948年期间也多次在孔宅活动。根据目前所见的两社民国曲叙资料记载,曾在孔宅参与活动的曲友有溥侗、庄一拂、葛缉甫、赵景深、夏焕新、殷震贤、叶小泓、沈恒一、李希同、蔡漱六、许百遒、朱尧文、陆仲明、朱锡贞、彭志敏、周萼轩、柳萱图、沈成玉、朱鼎彝、朱锡贞、朱锡华、周颂勋、蒋倬民、张子方、吴济川、李曦、张赓麟、顾志成(顾传玠)、王子扬、王巽之、汪一鹣、夏恂如、朱锡贞、徐凌云、徐韶九、张元和、方培茵等。沈竹如的松韵别墅作为平声曲社后期的同期聚会之所,在历次活动的过程中积累了相当数量的曲社资料和曲叙记录,这是沈竹如昆曲收藏的重要组成部分。同时,孔仲山、沈竹如夫妇为了日常承行曲社曲叙活动,除了自己学习之用外,应还购置了一些昆曲书籍供曲友们使用,有些曲友则或也将自用曲谱寄放在沈处,这也是沈竹如昆曲收藏的另一个重要来源。
1957年初,当时的上海曲友在赵景深、管际安等的组织下,发起成立上海昆曲研习社。在该社同年编订的《社员通讯录》中首先记录了上海昆曲研习社的顾问,有方传芸、王传蕖、朱传茗、沈传芷、汪传钤、邵传镛、周传沧、马传菁、倪传钺、张传芳、华传浩、郑传鉴、薛传钢等当时留在上海的十三位传字辈艺术家,以及包棣华、朱世锦、许伯遒、陆巧生、蒋耕生等五位曲师,顾问之后记录了上海昆曲研习社第一届常务委员名单,沈竹如排名第二,其他还有朱尧文、汪一鹣、周萼轩、俞振飞、陆霁明、殷震贤、徐凌云、赵景深、管际安、戴夏等十人,此为上海昆曲研习社早期的核心团队。最后则是上海昆曲研习社1957年的全体会员名录,共有159人,其中较为出名的有王纶父、王丽侠、甘纹轩、李恂如、李希同、沈雁西、言慧珠、贝涣智、胡山源、胡忌、姚明梅、洪子元、柳萱图、孙天申、陈从周、陈伯虞、陈古虞、陆平恕、陆兼之、雷䍩直、叶惠农、冯继耕、葛芃吉、樊少云、樊伯炎、樊诵芬、顾鸣九、谭其骧、庞京周、苏雪安、叶小泓等。沈竹如作为该社第一届常务委员,无疑也是该社中的中坚骨干,而其自民国以来一直坚持参加昆曲活动,与众多曲友交往密切,而许多曲友前辈亦将自己的昆曲收藏转赠于她,这又成为了沈竹如昆曲收藏的另一个重要来源。
1967年11月7日,沈竹如女士将她收藏的大量昆曲书籍资料转交给同社的曲友朱尧文先生寄存,朱先生于是抄录了一份《沈竹如寄存的书籍、杂纸及杂物目录》留底,我们也由此得以管窥当时沈氏收藏的内容。现将其中目录摘录于下:
一、周石僧遗物。曲折十五个:《议亲、闹钗》《别祠、送亲》《遣仆、回门》《后逼、祭河、投江、捞救》《见娘》《拾画、叫画》《说亲、回话》《痴诉、点香》《挑帘、裁衣》《酒楼、反诳》《茶访》《照镜》《代替、成亲》《洞房》《达旦》《芦林》
二、其他。曲折十个:《亭会》《絮阁》《游园、刺虎》《折柳、阳关》《惊变》《寻梦(程遂良抄)》《琴挑》《芙蓉岭》《喜预》《和番》。纪念册二个:《金声玉振》《楂梨橘柚》(朱尧文先生后注:72年7月24日取回)。曲本七本:《和番》《琴挑》《十番》《刺虎》《游园》《拜月亭》《宦门父子》。
三、葛缉甫遗物。曲折三十六个:《乔醋、卖兴》《采莲》《惊曲》《醉妃演本(二个)》《思凡》《平声社曲》《曲屑(百搭,三个)》《曲目》《二进宫》《水斗》《扫花》《守岁、侍酒》《三错》《男舟》《卖子、投渊》《渔钱》《寄子》《云阳、法场》《当巾》《廊会》《坠鞭、入院》《打围》《书馆》《拷红、赠马》《借扇》《堆(花)咏(花)》《惊丑、逼婚、后亲》《吟诗》《后亲》《哭监、会女》《别巾》《赎身》《花荡》。手抄曲本九本:《贩马记》二本(1.《哭监》《写状》《女告》《桂圆;2.《三拉》《团圆》)、《当酒(附硬拷)》、《痴诉、点香》《鸳鸯剪发》《平声社曲》《曲屑》《吹打》《论谱曲》。油印曲本十三本:《桂花亭》(二本)、《平声曲社》《守岁、侍酒》《偷诗》《寄子》《梅岭》(四本)、《定(情)赐(盒)》(三本)。杂记簿册等七本:《习曲记》《曲讯》《杂录》(二本)、《身段与手面及表情等》(二本)、《戏装照相》。其他:《蝶儿诗梦》、《可读庐曲谱》空白纸一卷、《可读庐曲谱》(四本,又七本一套)、《十年记》(七本)、《大成曲刊》(十三本)。
四、平声社存物。《曲痕》(四本)、《签到簿》(二本)、《昆曲集净》(二本)、《昆曲大全》(全二十四本,四套)、《昆曲粹存》(全六本,一套)、《拜月亭曲谱》(全四本、一套)、《春雪阁曲谱》(全二本,一套)、《曲韵探骊》(二本)。
五、其他。《曲讯集锦》(二本,朱尧文先生后注:72年7月24日取回)、《元曲三百首》、《昆曲脸谱》、新乐府剧本《金不换、九莲灯》、《龙凤呈祥》、《半月戏剧》(昆曲号)、《南曲》(二本)、《习曲笔记》(二本)、《举案齐眉图》、《双修阁曲谱》、《明清曲谈》、《鸳湖记曲录》、《啸社百期纪念刊》(二本)、《戏曲》(杂志,五种)《缀白裘》(全十二本,二套)、《曲苑》(全八本,一套)、《玉狮堂十种曲》(二部各十四册)、《李笠翁曲话》。
六、溥西园遗物。《天韵社曲谱》(六本)、《红豆馆主曲本》(空白纸一包)。
七、曲谱。《集成曲谱》(全三十二本)、《六也曲谱》(全二十四本,四套)、《遏云阁曲谱》(全十二本,二套,附《学曲例言》一本)、《琵琶记曲谱》(全八本,一套)、《拜月亭曲谱》(全四本,一套)、《西厢记曲谱》(全二本,一套)、《春雪阁曲谱》(全二本,一套)、早期《六也曲谱》(全四本,一套,即《六也曲谱初集》,又称“小六也”)、《与众曲谱》(全八本,二套)、《长生殿曲谱》(全八本)、《拜月亭曲谱》(全四本)、《春雪阁曲谱》(存下册一本)、《正俗曲谱》(三本)、《贩马记》(即《故宫爨本贩马记》,二十六本)。
八、其他。《韵学骊珠》(上下卷合订一本)、《中乐寻源》、《顾曲麈谈》、《昆曲津梁》、《昆剧曲调》、《改良昆剧本》、《时事杂唱》。又,旦角头面全套连箱子一只;拂尘二把;笛九支;胡琴一只;小鼓一个;小锣一面连锣片。
以上即是目前我们所知的沈竹如昆曲收藏的基本情况,虽然除此之外沈家肯定还有其他昆曲资料,但是一如沈竹如1972年写给朱尧文的信件中所言,家中所藏恐多在运动中所毁,所以这份《沈竹如寄存的书籍、杂纸及杂物目录》中所记载的收藏情况基本就是后来沈竹如昆曲收藏的全貌。从以上记录来看,沈氏昆曲收藏主要来自几个渠道,一是前辈曲人遗赠,主要有溥侗、周石僧、葛缉甫三位;二是平声曲社的旧藏,可能是民国后期平声曲社假借沈宅曲叙期间形成的资料及曲社藏书;三是沈竹如自用图书,考虑到许多图书都有重复数套,亦不排除孔仲山、沈竹如夫妇民国时期为承行平声曲社、嘘社等曲叙活动而为曲友准备的资料用书。
前文提到的遗赠资料的三位前辈曲人,溥侗是耳熟能详的大家,自不必多提,而另外两位现在则较少提及。周石僧,名周文炯,字石僧,又字石孙,号爱月庐主,生卒不详,曾刊行有《国声集》一种,该书扉页有周石僧肖像一帧,言其“时年三十四岁”,以是书出版于1918年倒推,生年应不晚于1884年。又,他曾参加过上海昆剧保存社1933年湖社公演的捐款活动,则其卒年当晚于此。周石僧先生的大致生平,据《国声集自序》中言:“髫龄时喜弄丝竹,长即研究昆曲,且嗜之成癖。……近年来历任沪上国声社、青年普益社、友声社及群学会等音乐教授。”从目前所见资料看,周石僧至少早在光绪三十一(1905)年即已参加昆曲活动,曾参加上海嘤求曲集和赓春曲社,亦是晚清民国时期沪上知名的前辈曲友。周石僧业余喜欢抄藏曲谱,据《国声集》中“附启”所言:“历年搜集家藏曲谱,经著名词曲家殷溎荪(当为殷溎深之误)君校正,都凡九百六十八齣,订成百册”,赓春曲社李翥冈先生亦曾记录“周石僧同志于戊午孟春搜购得曲谱一部,共九百六十八齣”,并抄录有目录,可知周言不虚。因为周石僧的相关情况我们知之不多,仅从这份目录看,周氏的部分收藏最终也传到了沈竹如手中,并通过朱尧文先生的保存一直流传至今。
而葛缉甫则是民国上海曲界另一位享有盛名的前辈曲友。葛缉甫,名纯熙,据1939年大成学社出版的《大成曲刊》中《度曲家题名录》中记载,其时葛缉甫五十三岁,则其生年约在1886年前后。其卒年据赵景深先生回忆为1947年旧历正月初五,即1947年1月26日(沈竹如在《平声曲社简史》中称葛缉甫于“1947年冬病故申城,享年六十一岁”,今暂遵赵景深先生民国时期的记述),而在二十多天前的1947年1月3日,据赵景深先生记载,葛缉甫还参加了由孔仲山承行在上海复兴中路松韵别墅举办的曲叙,与柳萱图、沈成玉、赵景深、李希同、朱尧文、殷震贤、叶小泓、陆仲明、周萼轩等曲友一起活动,共唱《亭会》等十二曲。《大成曲刊》中有彭志敏作《后知音集》一种,其中称葛缉甫“先生吴人,而久客沪滨,精书善画……手书曲谱,无出其右,有《可读庐曲谱》,他若《十年记》院本、《双修阁曲谱》,皆为其精录……唱巾生,曲家奉为祭酒,爨弄尤妙,若《琴挑》《偷诗》《受吐》《亭会》等,迥乎不同。旁及旦角,亦有声色。”葛缉甫先后曾入润鸿、赓春、赓和、大成、平声等曲社,能擫笛,善书画。《中国昆曲大词典》中称其曾“用手折精心抄录了五六百出昆曲折子戏……先后编成《可读庐曲谱》《双修阁曲谱》(均未刊印)。他在逝世前将这些手折和曲谱全部赠予了沈竹如,20世纪50年代,沈竹如又转赠上海市戏曲学校,可惜……被烧毁殆尽。”但就目前所见资料推断,葛缉甫的手抄曲谱至少有《可读庐曲谱》一种,共编为十一册,另有曲折三十六个,手抄曲本等若干,而《双修阁曲谱》虽为葛氏所抄,但同《十年记》一样,并非其自己编订。葛缉甫的藏书,沈竹如《平声曲社简史》中记:“1960年三八节,向党献礼……(沈竹如)把视为珍宝的昆曲手抄本通过组织,连同目录送交上海文化局……经文化局转赠戏曲学校。俞振飞校长得此,亦视为珍宝,并展览全部抄本,还举办茶话会接待于我……即席签名、留影,作为纪念。不数日又发出聘书,聘我为戏校顾问。……这批手抄昆曲藏本在文革浩劫中悉数被焚烧……”。经沈竹如捐给上海戏校后被焚毁的昆曲抄本一说有六百折之多,但葛缉甫自订的《可读庐曲谱》、葛氏所抄的《双修阁曲谱》及其他昆曲小折子应该不在其中,在1967年时寄放在了朱尧文先生家,直至八十年代。上海戏校的江沛毅先生回忆,曾在九十年代于沈竹如家中见过葛缉甫的抄本,则不排除《可读庐曲谱》和《双修阁曲谱》等书后来由朱尧文先生交还给了沈竹如女士,故而不在此次散出之列。
这里暂录葛缉甫编《可读庐曲谱》存目如下:
甲集:撕扇、湖楼、受吐、独占、惨睹、卖兴、当巾、赠剑、贩马记
乙集:楼会、拆书、玩笺、赠马、访素、赶车、踏月、窥醉、亭会、烧香、断桥、梳妆、跪池、望乡
丙集:学堂、游园、堆咏、惊梦、寻梦、拾画、叫画、硬拷、藏舟、议亲、见娘、井遇、看状
丁集:盘夫、折柳、阳关、乔醋、醉圆、定情、赐盒、絮阁、惊变、闻铃、迎哭
戊集:茶叙、琴挑、问病、偷诗、姑阻、失约、催试、秋江、游殿、闹斋、惠明、寄柬、请宴、跳着、佳期、拷红
己集:诱叔、别兄、借茶、杀惜、活捉、扫花、寄子、刺虎、说亲、回话、投渊、痴梦、泼水、思凡、胖姑、芦林、照镜
庚集:《呆中福》巧遇、龙舟、作伐、相亲、央友、代替、前同房、得银、前还银、媚辱、达旦、闹房、刁谋、后还银、自陈、三同房
一集:称庆、南浦、请花、赏荷、剪卖、赏秋、扫松、起布、议剑、献剑、问探、三战、送冠、小宴、大宴、梳妆、掷戟、醉皂、花婆、三错
二集:鹊桥、密誓、埋玉、弹词、花报、瑶台、绣房、梅岭、开眼、上路、访普、惊丑、前亲、后亲、茶圆
三集:十年记、下山、别巾、借扇、夜奔、赏菊、激秦、三挡、吟诗、冥勘、雅观楼、下海、借靴、磨斧、请宴(即传花)、点将
四集:《梅花簪》39齣细目不录,录殷溎深抄本
再录沈竹如藏葛缉甫抄《双修阁曲谱》目录如下:
定情、赐盒、絮阁、惊变、折柳、阳关、小宴、梳妆、掷戟、梳妆、跪池、思凡、乔醋、楼会、藏舟、断桥、学堂、游园、惊梦、亭会、说亲、回话、茶叙、琴挑、问病、偷诗、瑶台、赏荷、盘夫、游殿、寄柬、请宴、跳墙、着棋、佳期、受吐、独占、刺虎、诱叔、别兄、借茶、绣房、后亲、芦林、扫花、玉病(十年记)
自1967年11月,沈竹如女士将藏书寄放朱尧文先生处,这一放就是半个多世纪。2008年笔者曾有幸造访朱宅,此时朱尧文先生已逝世十四年矣。朱宅的构造是传统的上海三层筒子楼,据朱老哲嗣朱馥民先生言,朱老的昆曲收藏当时均藏于三楼的独立六角形小间壁橱中,沈竹如女士的昆曲收藏亦包含其中,朱先生在壁橱小间靠墙的橱柜中将这批书籍资料分装为至少十四包妥为保管。文革中,小楼外虽然风云变幻,但小楼内的这批书却有幸一直安然无恙。
1972年7月22日,沈竹如曾致信朱先生,说自己的所有剧照之前全部损毁,“现媳辈意欲一睹为快,再三思维,可能你处尚能妥善保存,能否有关我的剧照,全部借阅一周(絮阁、思凡、琴挑、采莲等),此外有剪贴二本,忆曾请你代为保存,亦请放在手头……”之后,朱先生在信纸上记下:7月24日晨来,借去戏照13张,又拿去《曲讯集锦》二本(即剪贴)纪念册二个。此为沈竹如昆曲收藏分散之始。此后沈竹如女士还曾于1975年7月8日取走《曲社社员录》一册,于1978年3月5日取走昆曲小折子八册,抄本一册,印本一册。
1973年之后,形势或有松动,沪上曲友又偶尔开始活动,此时或苦于昆曲书籍难得,就有上海昆曲研习社的曲友前来向朱先生借阅昆曲书籍。目前所见的记录有:
“73/11/22,陈宏亮借《遏云阁》一本,内有《活捉》。(已还)”
“74/4/5,陈宏亮借去《六也》贞二(有《痴梦》)、亨五(有《阳告、阴告》)。(已还)”
“74/7/30,陈宏亮借《六也》元四,有《受吐》;《与众》六,有《受吐》。(已还)”
“74/11/26,陈宏亮(代吴德初)借去《集成》振四,《醉皂》。(已还)”
“74/12/5,郑传鉴借《西厢记曲谱》下册,有《长亭》。交吴德初转。(已还)”。
除去曲友商借昆曲书籍之外,因沈竹如女士的昆曲收藏复本众多,故而亦有曲友委托朱尧文先生向沈竹如女士商量购买。此事大约发生在1974年至1975年之间,朱尧文先生对此均有记录。一般先由朱尧文先生与曲友商议书款,在由朱先生与沈竹如女士沟通之后,沈女士商允后再将书交于曲友。此外,朱尧文先生还曾将所藏《纳书楹曲谱》零本数册赠与陈宏亮先生(出现在二手书网站上的《纳书楹曲谱》零种或即来源于此)。目前可知曾在朱尧文先生处购买沈氏收藏的曲友及购书书单、价格如下:
陈宏亮:《与众曲谱》(2.5元),《韵学骊珠》(0.5元),《曲苑》(2元),《中乐寻源》(0.5元);
缪学媛:《遏云阁曲谱》(4元);
孙梅先:《与众曲谱》(3元);
吴德初:《六也曲谱》(6元),《长生殿曲谱》(2.5元),《琵琶记曲谱》(2元),《牡丹亭曲谱》(1元),《西厢记曲谱》(0.5元),《春雪阁曲谱》(0.5元),另有《集成曲谱》一套议价14元,沈竹如女士未允。
此后又二十年,1994年,朱尧文先生逝世。沈竹如女士的昆曲收藏至此一直就锁在朱家三层小楼的小间壁橱中。之后十数年间,苏州的中国昆曲博物馆老一辈资料征集人员桑毓喜、易小珠等曾多次赴上海争取征集这部分藏品,2008年至2010年间,桑、易二位虽已退休,但仍牵记这批重要的昆曲资料,笔者亦曾随二位再赴上海朱家做工作,但因为种种原因而未能如愿。
2024年,忽闻沪上书商告知,朱家收藏流落书市,沈竹如女士的昆曲收藏亦在其中。本年的4月和8月,朱家昆曲收藏两批陆续现世,其中有朱尧文先生手抄昆曲谱及昆曲资料200余册,民国戏曲杂志近百册,沈竹如、朱尧文收藏周石僧、葛缉甫、朱尧文手抄昆曲小折子400余册,各种民国石印昆曲曲谱200余册,但对照目录发现平声曲社资料及《可读庐曲谱》、《双修阁曲谱》等重要收藏均未见。当时沪上书商索价七十万元,虽经过与国内众多戏曲收藏机构沟通,但均因价高未能谈妥。2024年10月,沪上书商将200册民国石印昆曲曲谱送二手书网站拍卖,一抢而空。之后又将朱尧文先生手抄昆曲谱及昆曲资料200余册售于苏州一书店。剩余沈竹如、朱尧文收藏的周石僧、葛缉甫、朱尧文手抄昆曲小折子400余册则送北京一拍卖公司年底拍卖。至此,从民国初年周石僧、葛缉甫诸先生辛苦传抄,到四十年代诸书转入沈竹如女士手中,昆曲收藏粗具规模,再到1967年寄存于朱尧文先生处,到如今天南海北一朝散尽,想来实在令人唏嘘!
红尘烟云,聚散无常。前后历时百年的沈竹如昆曲收藏,至此散矣!
收皮囊的恶魔的最新日记 · · · · · · ( 全部 )
- 民国上海怡社京昆剧词二种杂记
- 从全福班名伶到平声社曲师——陈凤鸣生平杂记(未定稿) (9人喜欢)
- 周信芳访苏演出纪略(未定稿) (16人喜欢)
- 苏州曲友葛缉甫及其《可读庐曲谱》(2025.2.25增补一稿) (6人喜欢)
- 苏州吴平音乐团往昔琐记 (8人喜欢)
热门话题 · · · · · · ( 去话题广场 )
-
加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