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的流年 第十九章
风呼呼地吹着，冰冷的月光在校园中洒下一层银霜。
周云波回教室的路上一直在想：哪次找你说话，哪次送你，不都是为了你着想？怕你尴尬，怕你被笑话。不曾想今晚你竟这么绝情，这么冷酷！
在教室呆了一会儿，他径直回了宿舍。
周云波没有找谁倾吐，也没有以酒浇愁，反而是心里升腾起一种快感，一种解脱的快感。他心说：“三年了，什么结果都没有，换来的只是一次次的伤害。我不会再委屈求全地讨好你，不管未来发生什么，绝不回头！你说不让我烦你，那好，骨气总是有的！让我们永远不说话！”
连着好几天，周云波回到宿舍早早洗漱完就躺下了，他没有和舍友们交流。何凌秀拒绝他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他脑子里不断闪现的仍是那个画面。大家看他这个样子，大概都知道他在何凌秀那里受了挫，想开口问他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直到有一天晚上，周云波回到宿舍，武豆豆小心问：“最近一段时间没看到你去找何凌秀。”杜景儒跟着问：“是不是你俩闹矛盾了？”他没有说话。这时路广鹏看了看大家，又看了云波一眼，说：“有什么不开心的就给哥们几个说说。咱们一起聊聊，说不定就好了。”
过了一会儿，周云波低声说：“何凌秀和我分手了。”
“我听赵亭娟说你们之前就是这样子，”武豆豆说，“好一阵坏一阵的。”
“我看好多情侣又是牵手，又是搂搂抱抱的，”仇玉江从床上坐起来说，“你俩貌似什么都没有过吧。”
“玉江你说的都不叫什么，我还见过好多情侣亲嘴儿呢。”杜景儒坏笑，说完又朝云波问，“感觉你俩总保持着距离，都不像在一起的情侣。”
“我都没碰过她一下，”周云波无奈地说，“我们之间有 20 厘米的安全距离。”
“你们都没有在一起哪来的分手啊。”舍友们哈哈大笑。
这时路广鹏说：“想开点兄弟。咱们去植物园后，我第一次给宁珊写表白信，直接被拒绝。军训后，又给她写过好几次，结果都是被拒绝。现在可好，咱们是难兄难弟了。”他过去拍拍云波肩膀，又说，“不过，我打算以后好好学习……我已经和李溪桢说好了，下次换座位就和他坐同桌。你也努力啊！”
“失恋没什么。”杜景儒也拍拍云波肩膀，“我都失恋两次了，现在也光棍一个。”
“景儒你脸皮真厚。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我都没恋过，”武豆豆大骂，“都不知道恋爱是什么。云波你好歹还有恋可失。我是纯光棍一个。”
“现在咱们宿舍成光棍集中营了。”仇玉江笑说。说完大家都笑了。
“不敢乱说，还有关滨呢。”路广鹏忙说，“虽然今晚他不在宿舍，万一人家有女朋友呢。”
“就凭他刚开学那天唱‘走在冷冷的大街/天空突然下起了大雪’，我就敢猜他肯定失恋不久。不然大夏天那么冷干嘛。”仇玉江说完，大家又是一通大笑。
“豆豆，景儒，还有玉江，”周云波点名，“我看你们还挺爱打篮球。初三以后我也特别喜欢玩，中考结束还专门买了一件麦迪的火箭球服。要不咱们打会儿球去？”刚说完他想了一下，又说，“差点忘了，学校器材室的篮球只能体育课上玩，别的时间不给借。”
“我有一件科比的球服。”杜景儒激动地说，“我知道咱们班孙曼曼有篮球。她喜欢看打球，她爸就给她买了一个。”
“这你都知道！快说，你们现在是不是相互暧昧了，大情圣！”武豆豆一旁打趣。
“她可是班里的大美女，好多人喜欢她，”仇玉江补充，“我看靳钰斌每天都粘着她表白。”
“我和她初中一个班，原来坐过同桌。”杜景儒无奈笑说，“那时候就知道她有篮球……不过后来很少和她说话。”
“我知道她，”周云波插嘴，“军训时曾当着全班同学的面直接劈头盖脸骂我，说我沾花惹草。”
大家狂笑不止。
“我这几天问问她，看看能不能借出来。”杜景儒说。
“也说不定她的篮球早就不在了。这都几年过去了。”仇玉江说。
“就你乌鸦嘴！”所有人异口同声骂他。
他们又聊了马上要进行的期末考试，还有下个学期调换座位的事……很久才各自睡下。
经过这次宿舍夜谈，周云波的状态好了很多。上课时他能静下心来好好听课了，课余时间也不再乱想，而是和班里的同学打闹玩成一片。慢慢地，他淡忘了何凌秀给他带来的痛苦……
时光流转。期末考试如期而至。新年的钟声准时敲响。马上又到了春回校园万物复苏的三月。
周云波的期末成绩没受到多少影响，他甚至还进步了好几名。假期里，新闻整天报道“南方特大冰雪灾害”，他心里感慨：我们这座北方小城今冬虽然温暖无雪，但家里太冷清了，心里更冷……
下学期开学，因为都热爱篮球，周云波和杜景儒成了同桌；李溪桢又考了全年级第一名，他和路广鹏按照约定坐了同桌——谁也没想到，他俩这一坐就是三年。
现在，杜景儒已经找孙曼曼借过几次篮球。
每次，周云波他们宿舍几个都会玩到很晚才回去；由于天气渐渐暖和，不止晚上，早晨他们也开始疯狂地玩，六点不到就跑去新建好的篮球场占场地；中午放学后不吃饭，先球场玩一个小时再说。
而这些人里面最放肆的就是周云波！其他人都不知道为什么，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何凌秀的小生意那么红火，每天都笑得红光满面，这还不算什么，关键是班里传出流言：有好几个人开始追求她了，其中还包括仇玉江！他心说：“你为什么不拒绝那些男生只拒绝我！你笑得越开心我就越恨你！我保证一分钱都不花在你的生意上！”
赵亭娟知道周云波心情不好，就不去打扰他。每次他们宿舍打球时，她都会找仇玉江和杜景儒玩，通过他俩了解李溪桢的近况，还时常和他们一起打闹。有一次她说：“杜景儒你长得真像 KG，NBA 里我最喜欢的就是他。”仇玉江逗她说：“你不会是喜欢景儒吧。”她说：“闭嘴吧。我就爱和男生一起玩，就爱和景儒玩……况且他还是我哥的好哥们。”景儒笑说：“我比他白。”
周云波只顾认真打球，他从来不听他们的嘻哈逗笑，他把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到了篮球上，并为之痴迷和疯狂！因为只有这样，他的心情才稍稍好受些……
这学期刚开始时，周云波还想着要好好努力，争取再进步几名。他没想到的是：杜景儒，武豆豆和自己还挺像，都很够哥们；而且每次都会陪着自己玩，还玩得挺痛快。这时，他回想起初中舍友，不是志不同道不合，就是勾心斗角，心说：“人生难得一知己，青春就要几回狂。先玩爽了再说。”
因为 118 班是理科班，高二之前虽然还有政治、历史和地理课，但很多同学明白：这三门成绩的好坏是不影响高考的。于是总有人敢在这些课上睡觉。
周云波和他的舍友们胆子更大：一开始还认真听课，后来偶尔会迟到，再后来直接旷课去打球。老师也拿他们没办法。
这是一节历史课，周云波和杜景儒正在剪报。他俩把《篮球先锋报》和《体坛周报》上的 NBA 明星剪下来，贴在一个专门的笔记本上。周云波边剪边说：“火箭队已经 21 连胜，你猜今天他们能不能战胜湖人队，取得 NBA 第二长的连胜纪录？”
“我觉得湖人会赢，他们有科比，还有新援加索尔。火箭只有麦迪，姚明受伤不打，他们很难赢。”
“咱俩打个赌怎么样？”“赌就赌，你说赌什么吧。”
“如果火箭赢了，你要投进 10 个三分球才能吃饭。”周云波说，“要是输了，我投10个。敢不敢？”
“怎么不敢。”杜景儒很坚定，他又补充说，“不过要是我输了你得去找孙曼曼借球啊。前面好多回都是我借的，这回你去。”
周云波点头答应。
中午，“火箭队取得 22 连胜”成为当天体育界的重大新闻！杜景儒愿赌服输，不过要周云波先去借球。
下午下课后，周云波慢腾腾地往孙曼曼座位走，他心里一直在想：自从军训被骂，我都没敢和她说过一句话……一会儿万一说错了再骂我怎么办……不管了，先硬着头皮去借。来到她座位旁，周云波笑说：“孙曼曼，听说……你有篮球。”
“你……听谁说的周云波。”
“军训的事对不起啊，”周云波愣了一下，挠挠头说，“不要生气了。今天我和景儒打赌——他输了该我来借球。”
“早就不生你气了，刚才逗你玩呢。你俩赌的是什么逻辑？他输了应该他来借啊。”孙曼曼笑说，并指指教室后面一角，“球你拿去吧，看你还挺爱玩的。先不用急着还我，不然借一次还一次多麻烦。”
“太谢谢你了大美女！下次可以来看我们打球啊！”周云波高兴地几乎跳起来，“不过你为什么买篮球啊？”
“我以前特别喜欢火箭队的姚明，就买了一个。”
“我最喜欢的麦迪也是火箭队的！”周云波十分激动。他见班里好多同学都在看自己，又降低声音，“军训那次你发飙……”
“那次你和靳钰斌把我惹急了，”孙曼曼打断，“最讨厌别人碰我头发。本来我是很安静很低调的。”孙曼曼解释完又示意他，“你过来点，再偷偷给你说个事。”
孙曼曼见云波过来后说，“靳钰斌一直缠我，老给我买东西还送我礼物，听他说你们以前打过架。”
“很早以前的事情了。”“真讨厌他！一点都不喜欢他……你们去玩吧，我一定会去看你打球的！”
周云波拿着球乐呵呵地去了小操场，这一次他玩得很尽兴。他没想到孙曼曼能对自己的态度彻底转变！
“有没有感觉打球时……”杜景儒投进 10 个三分球后边喘边说，“时间过得飞快。”
“还没怎么玩天就黑了。”
他们一起朝食堂走去。迎面吹来阵阵微风……
周云波以往感觉时间过得快的时候，都是他和何凌秀相处最和谐的时候。现在，当他沉浸在篮球的世界里时，时间仿佛也按下了快进键，一切都瞬息而过——他的生日马上就到。
现在是四月末。这天是周云波生日。按照惯例，舍友集资给他买了一个刻有“一帆风顺”的贝壳做的帆船。
他们宿舍每次有人过生日，送礼物都是小事情，主要还是“喝”。
去年武豆豆第一个过生日，他们原计划是买好啤酒和下酒菜，找个饭馆热闹一番。但因为担心刚上高一喝酒影响不好，也怕喝多了影响第二天上课，于是只得作罢。后来路广鹏生日，大家胆子都渐渐大了起来，所有人都喝得酩酊大醉。再往后的杜景儒过生日也是大醉而归。
现在周云波过生日，每个人照旧喝得烂醉如泥。
晚上，他们几个人相互掺扶着，摇摇晃晃地进了校门。那些“看门狗”看到后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敢招惹他们。因为他们知道这帮十六七的孩子不敢惹。初生牛犊不怕虎。何况又是酒后！
进了宿舍，门不知道是谁关的。他们几个人又开始胡言乱语地吹捧自己曾经多么牛逼，多么费尽心力地追求女生。唯独关滨一个人安静地、傻傻地靠在床柜旁，又一次唱起了那首歌《爱我就别伤害我》：
走在冷冷的大街/天空突然下起了大雪/好想和你见面/可你何时出现/……
其他几个人听到歌声渐渐安静了下来，静静听他唱。当他唱到高潮部分时，所有人一起大声合唱起来：
如果你爱我就别伤害我/这不是我犯下的错/如果你爱我就别伤害我/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大合唱结束，周云波说：“今天我是寿星，按照惯例应该听寿星的话。”
“寿星为大！”其他几个人一致应喝。
“咱们所有人明天都给自己喜欢的女生写一封表白信吧。喜欢一个人为什么不大胆说出来呢？不管成功与否我们要先勇敢地去做。”周云波擦擦嘴角继续说，“像我，给何凌秀写了上百封情书，后来虽然分手，但从来不后悔。”
“我明天就把表白信送给 117 班的沈雁。”武豆豆借着酒劲说，“不过我文笔不好。景儒我看你平常总在看《意林》和《青年文摘》，借我几本，我从上面抄几段。”
“哪有写表白信从书上摘录原话的。”路广鹏先笑后叹，“听我妹说宁珊很早就开始暗恋于文星了……不过我不管那些，一会儿就给她写。明天一大早就送给她。”
“豆豆没事，你就这么干吧！有勇气表白就应该鼓掌，管它亲手写的还是抄别人的。”杜景儒笑说。
“冯燕和沈雁不是好朋友嘛。”仇玉江忙说，“让她帮你传一下。”
“你不说我差点给忘了，”武豆豆这才反应过来，“去年冬天帮何凌秀一起卖零食时听她说起过。”
“我不知道是该给 116 班的蒋美女写还是 119 班的宋美女写，”杜景儒接着说，“两个女生玩得都不错，都挺喜欢的。”
“花心大萝卜！光咱们班你就认了好几个妹妹。”其他几个人一起骂，“只能给一个人写，大情圣！”
仇玉江正要说时，只听见和衣躺在床上的关滨已经响起鼾声。他们几个人又笑闹了一阵，过后又说了些色段子才渐渐睡下。
第二天，情书都送出去了。
中午吃饭时，他们几个都激动地分享上午送信的细节。只有周云波独自一人意兴阑珊地喝昨晚打包回来的残酒。他们心里都明白云波是怎么回事，就没有去打扰他，只是变成了低声议论。
下午第一节课是语文课。
当周云波醉醺醺晕乎乎地趴在桌子上睡觉时，语文老师突然点他名字，让他背诵前几天刚学的《劝学》。他睡得正香，根本没听见有人叫自己。这时，杜景儒戳了他几下，他才猛然醒来。只见全班同学都盯着自己看，他慌忙站起来。
语文老师推一下眼镜，又重复一遍：“周云波请你背一下《劝学》。”
他本来就讨厌语文老师，语文老师又总表扬何凌秀的作文写得好，还总把她的文章作范文念给大家听。再加上他中午喝了酒，所以满身戾气。迷迷糊糊中周云波似乎听见老师让背书，他立马怒火中烧，心想：老子凭什么给你背！
“不会背，”他用桀骜不驯的语气说，“全忘了！”说完还白了老师一眼。
“给我站教室后面！一直站到下课！出去别说是我教的！”
只听老师骂完，他便理直气壮地往教室后面走，也不觉得害羞。
当路过何凌秀座位旁时，他感觉她正目送着自己走向那个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