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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话题 >在承德避暑山庄,我偶遇了常玉的“乡愁”
这个夏天,北京闷热得像粉蒸肉的笼屉。不一会儿,就能在人的皮肤上闷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如果说要去往最近的避暑胜地,大概就是河北承德的避暑山庄了。
下车后,承德确实有微风。也许是快要下雨的缘故,空气中同样凝结着蒸腾的水汽。趁着午后的一点荫蔽,我们赶在快关门的一小时前挤进了这座历史悠久的纳凉胜地。

暑假尚未结束,小孩和带着小孩的大人们簇拥着我们向前走。路过一座古朴的木质宫殿,若有似无的木香仿佛在鼻息萦绕。听过介绍,才知这整座宫殿全是金丝楠木的手笔——有幸看过这座宫殿,我已认为,这趟承德之旅不虚此行。

▲澹泊敬诚殿(楠木殿),承德避暑山庄正殿
澹泊敬诚殿全部用楠木修建,不施彩绘,保持楠木本色和沉木的幽香。据称这里是清朝皇帝接受百官朝觐的主殿,乾隆七十大寿之时,曾在这里迎接西藏政教首领六世班禅。

▲澹泊敬诚殿全貌,图源@公众号“避暑山庄及周围寺庙”
室内的文物也非常受游客欢迎。我们逛得大汗淋漓,快要没了兴致,前方却是柳暗花明。一幅翠玉作叶、宝石为花的博古画屏吸引了我。

▲清 紫檀边嵌玉博古挂屏,避暑山庄 藏
紫檀边框的四角外饰银丝万字纹,边框上镶有透雕玉质万字纹。朱红色的漆壁上嵌有成的特有的鸂鵣木器座,座上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一支托玉雕花盆,另一只托白玉花瓶,瓶中插有淡粉与嫣红的花卉,叶色深浅交叠,栩栩如生。
博古,一种摹写古代器物形状的绘画,或用古器物图形装饰的工艺品。这种饱含博古通今、崇尚儒雅之寓意的传统器物,在常玉的笔下多了一丝简约和现代感:

▲红色背景的百合花,常玉 20世纪40年代
画中的百合无根,仍然肆意绽放,就如常玉,在远离家乡的艺术世界,自由地生长,却不会挣脱画布的边界,内心中仍保留对传统的敬畏和传承。

▲常玉的画,20世纪30-40年代
常玉用一气呵成的流畅线条描绘花的姿态。这种运笔方式犹如书法所修的内功,需要十年如一日的刻苦训练,并非一朝一夕的拙劣线条可模仿。他的笔触勾勒出东方美学中古朴的诗意——那是一种容纳在生存之中的生活,是动荡的时代不可撼动的精神家园。

▲《红桌上的瓶菊》,常玉 1950年代
常玉喜画菊,可能源自他推崇陶渊明的诗歌。他生于1900年,卒于60年代晚期,从历史的视角来看,1950年代已经走到了他人生的中后期。此时,常玉的画作以黄色、黑色为主,气韵凝重而勃发。
这与他处在人生低谷也许有关:二战后,常玉回到巴黎,仍在画画,却失去了赞助人。孤傲的个性使他与画廊合作几乎不可能,只能靠朋友偶尔帮忙卖画维持生计。
为了维持生活,常玉甚至还出版过法语版的《中国菜食谱》,因此多学了一门手艺,甚至能为朋友们下厨,作出一手叫座的川菜。他还在一家仿古家具厂打工,黑色的运用也许是在漆艺中学到的新颖技法。他在民间工艺的实践中继续探索着“画无定法”的古典美学。
曾有友人探访常玉,两人在巴黎的咖啡馆注视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内心却品尝着离家游子的寂寥。女钢琴家张易安这样形容常玉的画:
“看似天真又世故,仿佛游戏人生,实则意境深远……他的潦倒与孤僻不见容于当地华侨……”
但常玉依旧维持着文人的由内到外的气度。他经常带着一顶圆呢帽,持着一支烟,平静地坐在一群年轻艺术家中,不见落魄。咖啡馆的侍者们都回味这位中年而略显乖僻的中国艺术家保留同一个位置。

并非每一个人都会成为离家的游子,但某一时刻,总会遭遇突如其来的精神孤独。常玉把这种内化的孤独外显于“单纯”的画风里,在博古画屏的构图中,一次次与中华文化的精神气质重逢。
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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