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士毕业N年都还没有编制的日子（7）：巴西的穿衣自由

刚到巴西没多久后，在一个新朋友的house party上认识了巴西女生小A。小A即使是在欧美审美观中也会被认为是胖的，更不要说在国内的审美之下了。但是那一天，小A穿着露脐抹胸，笑盈盈地向我们走来，满脸的自信。

关注了小A的ins之后，我的目光时常忍不住在她发的照片上停留。她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美女，但我能感到她的那份性感和自信从屏幕上溢出来。每次在生活中见到她的时候，她总是穿得非常漂亮性感，面对一群男男女女也能落落大方地谈古论今。

说实话，我很羡慕她，羡慕她那份能自在地展现自己身体的自信以及接纳。小学的时候，班上的女生陆陆续续开始发育。当时大家还会刻意地含胸， 不让其他人看出来自己发育了。后来有一些女生开始穿上了文胸，夏天出汗后会隐隐地透出文胸后背的带子。一些女生会“好心”地提醒，一些男生则开始起哄。当事的女生满脸通红，披上了外套。不知道为什么，在那时候，展现出的第二性征伴随着一种羞耻感。在国内上学的时候，学校对于着装有着格外苛刻的要求：裙子不能太短，头发不能染烫不能留刘海，就连发夹都不能太大。夏天出门前，我爸妈也总提醒我，穿着不要太暴露。而成年后发现，漂亮性感的衣服，似乎是要留给身材完美的人穿的。身材不好的人在社交媒体上发照片，总有一些人在下面对ta的身材品头论足，批判ta丑人多作怪。

后来到了英国，发现这同样是一个着装保守的国家。英国人除了单身派对或者万圣节派对这种特殊场合，其他时候的着装主打一个融入和低调。但凡在一个场合，着装上“鹤立鸡群”，都难免引来一些侧目。而这种侧目一定是带有负面评判的。因此英国人在办活动前，都会明确告诉来宾dress code（着装要求），意在告诉来宾们一定要记得扣题穿衣服，千万别自己随便发挥。而保守主义也是英国人向来的穿衣风格：少露肉、贴身不紧身、别太花里胡哨、正式场合穿得像维多利亚时期的老头老太太、日常穿得像流水线上的工人……

缺乏性感训练的我在巴西面临了一个新的困境：性感不起来。教我桑巴舞的老师也是一个微胖的姑娘，但她性感得一塌糊涂。她扭胯的时候，脸上带着妩媚又挑衅的笑容，而我却面部表情僵硬并带着尴尬。回看自己跳舞的视频，简直就是广播体操，拉美的热辣奔放与我完全无关。

（我的桑巴老师跳舞中）

出去玩或者去朋友的house party的时候，我也会发现自己总是穿着最保守的那个人。有一次去巴西朋友的生日，我在行李箱里掏出了一件背心。那已经是我带的布料最少的衣服了。那天晚上，寿星的朋友们穿着各种奇装异服来了。有的是暗黑朋克风，有的是露出大半个胸脯的性感风，有的是一整张背都吹着风。然而不管他们穿得如何奇特和奔放，他们总是能大方又自信地展示自己的性感，不论他们的身材如何。

回到伦敦后，我和住在伦敦的巴西好朋友小P讲了这段经历。我跟她说我太喜欢巴西的这种穿衣自由的环境了，也很羡慕大家自带的这种自信。她看了我一眼，说：“其实我更喜欢在伦敦的这种保守的穿衣环境。我喜欢大家都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状态，我再也不用被迫性感被迫自信了！”

这才让我回想起，当时在巴西不断被强调的“穿衣自由“和性感自信也给我造成了不小的压力，时常觉得自己不够自信穿衣也太过保守。我的英式融入和中式保守时常会同时启动。一方面我会觉得自己应该融入大家也要性感起来；另一方面又会因为那份缺乏练习的性感，感到不好意思无法自洽。当时我刚好赶上了圣保罗的Pride彩虹大游行。早就耳闻Pride上大家的争奇斗艳，我特意穿了自己布料最少的衣服。结果到了以后，发现自己还是穿多了。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甚至有只贴着乳贴的男男女女。我后来问巴西同事，巴西人会身材焦虑吗？他说：“当然会！只不过在我们的文化下，大家被强迫着自信和性感。不管你焦虑不焦虑，在嘉年华和Pride彩虹大游行还是要强迫性感自信地营业。巴西人对于那份被迫营业当然是很焦虑的。你看每年嘉年华之前很多人会特意请假去做丰臀丰胸手术，就知道了。”或许也正因如此，巴西能孕育出举世闻名的巴西提臀手术(Brazilian Butt Lifting)。

愿我们终有一天都有性感和不性感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