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经济时代企业知识产权保护的重点、困境及应对之道
摘要：高质量发展背景下，数字经济与创新驱动战略逐渐成为中国式现代化的重要动能与未来支柱。以创新为核心的知识产权密集型产业与数字经济逐步深度叠加，呈现双链融合、共同发展的趋势。然而，二者的步调并不完全一致。数字经济的快速发展对现行企业知识产权保护体系带来巨大挑战，逐渐暴露出技术难度增大、法律规定滞后、司法实践错位、国际应对不力等现实问题。企业应积极寻求应对之道，开展知识产权合规是值得探索的道路。
关键词：数字经济；知识产权保护；企业合规管理；高质量发展
数据显示，数字经济已逐渐成为我国高质量发展的主要趋势和重要引擎，创新在我国现代化建设布局中的核心地位更加凸显。数字经济与企业知识产权保护的协同共进，拓展了中国式现代化的进程。企业如何在数字经济进程中加强知识产权保护，具有十分重要的现实意义。
一、深度叠加：数字经济与企业知识产权保护的融合发展
数字经济的发展带来诸多高新技术，这些具有较高知识产权价值的技术大多分布于数字经济的微观主体——企业。根据《数字经济核心产业分类与国际专利分类参照关系表（2023）》《数字化时代专利导航工作指南》可知，数字经济与知识产权密集型产业呈现双链融合、共同发展的态势。企业知识产权是支撑数字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基础，需要进一步加强保护。
（一）数字经济与企业知识产权保护的政策沿袭
党的十八大以来，发展数字经济已被提升为国家战略。“十四五规划”指出，以数字化转型整体驱动生产方式、生活方式和治理方式变革。党的二十大报告进一步提出“加快发展数字经济，促进数字经济和实体经济深度融合”，并将其归纳于包含高质量发展等内容的“中国式现代化”，数字经济的引领作用可见一斑。
近年来，国家提出实施知识产权强国战略，“十四五”规划对知识产权保护提出一系列强化措施；《知识产权强国建设纲要（2021-2035年）》纲领性地进行战略布局和规划；党的二十大报告提出加强知识产权法治保障。随后，《关于加快推动知识产权服务业高质量发展的意见》《知识产权保护规范化市场创建示范管理办法》等文件形成支持全面创新的政策基础，彰显国家加强企业知识产权保护的决心和力度。
企业知识产权与数字经济发展有着深度叠加，这一点从政策发展初期就可见端倪。尤其是进入“十四五”规划以来，国家将知识产权保护与数字经济提到前所未有的高度，先后印发《“十四五”国家知识产权保护和运用规划》《“十四五”大数据产业发展规划》《“十四五”数字经济发展规划》《知识产权公共服务“十四五”规划》，2023年更是通过《数字经济核心产业分类与国际专利分类参照关系表(2023)》促进知识产权与数字经济核心产业融合发展。
（二）数字经济时代企业知识产权保护的重点
数字经济催生新的知识产权类型，使得企业对知识产权保护的需求空前迫切。数字经济的发展使得侵权行为更易实施、更加隐蔽、更为复杂，影响范围更为广泛，收集固定证据更加困难，给企业带来全新挑战。
1.数字专利权保护
目前全球超过30%的专利申请集中在数字领域，[1]是数字经济的保护重点。但数字经济的高速发展与不断更新，给传统“发明新技术-申请专利-进行生产或者授权”的专利权获取模式带来巨大时效性挑战。此外，我国《专利法》对数据这一新型专利权客体的保护也十分有限，加之专利权具有极高的创新价值，往往成为国家竞争的核心焦点。国外的专利权布局较早，如飞利浦、微软等大型跨国公司已实行专利利润化的知识产权产业化经营模式；[2]且专利权持有人成分多样、运作手段较为先进等，给我国企业的数字专利权保护带来较大压力。
2.数字著作权保护
数字经济放大了著作权创造价值的效用，也给数字著作权的保护带来难题。其中最突出的矛盾是线上侵权直线上升、侵权方式更隐蔽。重灾区是各类自媒体运营的文字、图片、短视频等内容。近年来，此类侵权行为呈直线上涨趋势，但因主体多而小、侵权行为性质较轻且难以发现、无需物理载体复制即可实现、地域分布不一等因素，给著作权保护带来极大的难题。
3.数字商业秘密保护
商业秘密作为隐藏在知识产权“三座冰山”下的广阔“海水”，一直是企业保护的重点。尤其在数字经济时代，包括技术信息、经营信息在内的商业秘密保护更是备受重视。但实践中，客户名单、货源情报、定价策略等伴随着数字经济而来的大量数据信息，既不能申请注册专利从而得到高强度保护，又基于数字信息公开性、流动性和数字经济开放性、共享性等因素的考量，对以其为代表的数字商业秘密的保护也步履艰难。
4.反垄断、反不正当竞争保护
随着数字经济的快速发展，大型企业聚拢大量知识产权所带来的垄断和不正当竞争愈加严重。这一挑战可能阻碍其他企业的创新和发展，继而影响知识产权保护和数字经济的公平竞争。实践中，多数企业选择《反不正当竞争法》进行规制，但因主要局限于竞争对手之间，其保护力度也十分有限。
二、双轮驱动：数字经济与企业知识产权保护共促创新高质量发展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创新是引领发展的第一动力”。当前我国已初步进入数字经济新发展格局，需要以更高质量创新为目标全面提升企业的知识产权保护。
（一）数字经济为企业创新知识产权输入内生动力
一是数字经济的创新场景提供新动能、新思维和新基础，为企业的数字化升级和产品创新提供全链条支撑。二是数字经济的集约高效效应为企业高效利用知识要素、知识产权融资等带来便利。三是数字经济的开放共享为企业走出去提供更多的可能与便利，为企业的国际合作提供高规格平台。
（二）企业知识产权保护为数字经济提供稳定基础
一是知识产权保护可以帮助企业维护权利、摊平成本、降低风险、提升价值，这是数字经济高质量发展的稳定关键。[3]二是企业知识产权保护可以进一步促进创新技术推动数字经济的转型升级。三是企业知识产权保护可以降低知识溢出效应及模仿行为，优化资源配置，激发企业家精神和科研人员创新动力，最终激发数字经济活性。
（三）二者共同推进中国式现代化高质量发展
大力发展数字经济，加强企业知识产权保护，既能为企业带来创新正向收益，又有利于助推优化法治化营商环境，是对中国式现代化和高质量发展的有效回应。知识产权与数字经济的特殊关系决定了加强企业知识产权保护的重要性，可以塑造企业这一微观载体的核心竞争力，提高创新收益，正向促进数字经济持续高质量发展。
三、步调不一：数字经济时代企业知识产权保护面临的困境
数字经济快速发展的同时，知识产权保护体系并不完善，逐渐暴露出技术难度更大、法律规定滞后、司法实践错位、国际应对不力等问题，二者的不均衡发展将导致数字经济发展后劲不足，亟需引起重视。
（一）专业技术难度增大
数字经济时代的知识产权保护面临更大的专业技术压力。一是涉及内容广泛，既涵盖数字技术、人工智能、电子商务等高端领域，又覆盖产业升级、经营管理、数据处理、与国际共竞等全流程。二是垂直细分更精深。数字经济带来层出不穷的新技术、新场景，更复杂精深的专业技术要求，给企业知识产权保护带来更高的专业技术难度。三是缺乏可供参考的具体指引，使得侵权行为更难以认定，确权、用权和维权的难度更大。
（二）法律滞后性凸显
一是法律法规存在一定空白。如现行法未对数据确权、数据使用、侵权认定等关键问题进行规定，也未对虚拟货币、数字藏品等新兴财产权进行认定，人工智能的法律地位、其创作成品的著作权等问题仍存在激烈争论。二是配套制度滞后。数字经济的知识产权保护不但在理论上仍有争议，在实践中更缺乏明确的指导，现有的技术标准制度明显滞后于数字经济的发展，且未与国际接轨，在面临以发达国家为主导的国际知识产权技术标准规则的打压与垄断时，国内企业几乎无还手之力。
（三）影响因素更为复杂
数字经济时代的企业知识产权保护，对比传统类型受影响因素更多。一是要警惕过度保护。数字经济会将专利“灌木丛”效应放大，很容易造成权力滥用，带来不正当竞争和垄断，给创新与经济发展带来负面影响。二是要关注公平。数字技术的保护可能会加剧数字鸿沟。不同社会地位、经济层面、地域的群体存在数字鸿沟，且会随着数字经济的不均衡发展加剧。立场不一的各类利益纷繁复杂，不可避免地使知识产权保护面临巨大挑战。
（四）国际竞争更加激烈
一是数字经济往往涉及跨境生产、国际贸易、跨境支付等合作，会产生不同国家、市场主体以及监管机构之间的利益冲突。二是数字经济时代，国际竞争更加激烈，加之逆全球化、贸易摩擦等因素影响，给企业知识产权保护带来更大冲击。近年来，企业产生海外知识产权纠纷的比例上升较快，但国内数字经济知识产权保护战略规划不足，法律法规缺失，在知识产权国际规则的制定上缺乏话语权，企业并未做好应对知识产权风险的万全之策，跨区域维权更是难上加难。
四、重点发力：数字经济时代企业知识产权全链条合规管理体系构建
数字经济时代，面对激烈的国内外竞争，企业首先应具备国际视野，以世界贸易组织在知识产权方面的多边协议为基础，采取“产品未动，商标先行，专利布局，储备机构”的海外布局策略，[4]编制中长期规划与知识产权导航图。其次，注重将创新成果转化为实际应用，将知识产权保护贯穿企业研发、生产、经营、管理等全过程。再次，依靠大数据、区块链、云计算、人工智能等手段提升效率、降低成本，积极推进网络智能化、业务生态化和运营智慧化，实现知识产权保护的制度化、流程化、规范化和信息化。这需要企业建立“穿透式”合规管理体系，从制度建设、组织领导、文化培训等等方面入手，建立科学、系统、规范的全链条管理，积极应对全球范围知识产权风险，全面提升科技创新能力。
（一）完善知识产权合规制度体系
数字经济的发展与企业知识产权合规均离不开制度支持，需要从企业的规章制度着手，构建相适应的知识产权制度。一是重构企业知识产权战略，围绕数字经济相关的新产业、新业态、新模式开展资源分配与布局保护。如以创新程度高低为标准，重点聚焦大数据、人工智能、高端芯片、量子技术、6G等数字技术领域的知识产权布局；又如结合使用商业秘密等手段加强关键性技术创新点的保护。二是聚焦科技研发和技术赋能，将知识产权合规要求与风险管控节点融入企业采购、生产、涉外贸易、销售等日常业务制度和流程，分门别类制定包括知识产权合规行为准则、知识产权合规管理办法和业务手册等实施细则。三是建立知识产权调查、保护和维权等制度，制定合规举报与调查、合规绩效评价等机制，对侵权行为进行日常监测，使法务、合规、内控与风险管理业务相互融合、相互补位，形成管控合力。真正实现从制度优化到流程再造，把知识产权合规管理要求“穿透”到重点岗位、重要领域和关键业务流程中。
（二）构建知识产权合规组织体系
建立与数字经济相匹配的知识产权组织管理模式，尤其需要强化企业知识产权合规管理机构和专业人员水平。一是可以参照国家标准组建知识产权管理机构，赋予其决策话语权，精准明晰各项任务职责，领导企业全面开展知识产权全链条合规管理。二是要配备专业独立的知识产权合规管理人才，同时吸纳采购、研发、生产、销售、人事、财务等专业人员，不断优化组织体系的资源配置，形成领导层有掌舵者、管理层有引导者、业务层有传导者，在外部有律师团队提供专业服务的合规管理队伍。三是不断提升管理组织的知识产权风险识别与应对能力，逐渐建立一支通业务、知合规、精法务、懂管理的高素质知识产权合规管理队伍，支撑企业创新发展和转型升级。
（三）构建知识产权合规文化体系
知识产权合规管理不仅涉及企业的行为准则，更是管理文化和价值观念的体现。增强企业知识产权合规管理意识和文化，关键在于增强员工知识产权合规意识。一是对全体员工开展高质量、多层次的管理培训，不断强化全员知识产权合规管理意识，提升具体业务人员的知识产权合规管理能力，使其自愿遵守各项合规义务，自觉维护企业知识产权。二是营造良好的企业知识产权合规文化，促使知识产权合规理念深入人心，在潜移默化中影响、规范企业的决策部署，防范外来和内在合规风险。三是签署知识产权合规承诺。通过组织全体成员承诺，确认合规目标，促使知识产权合规管理体系有效建立运行，有利于企业高质量发展，进一步为新质生产力添砖加瓦。
注：
* 作者信息：张霈，男，专职律师、专利代理师、企业合规师。中国首个数据知识产权研究智库专知智库成员，全国工商联人才库成员，中山市知识产权法律服务人才库成员，中山中华全国律师协会会员、中国法学会会员、农工民主党中山市委会经济工作委员会会员。开发《企业知识产权全链条合规管理精准服务》法律产品，获中国政法大学、法制日报社主办的全国首届法律服务产品征集活动创新产品案例，获“律动香山 高质发展”中山市律师行业法律服务产品大赛第二名、“珠佛惠中”首届法律服务产品大赛优秀奖。撰写文章获2024年法治日报政法智能化建设创新论文，2023年广东社会科学学术年会之“广东企业数字化转型与中国式现代化建设”分会优秀论文，获“IPRDaily”、“知识产权届”“赛尼尔法务”等专业公众号发布。
参考文献：
[1]郃中林,周翔,欧宏伟.数字经济时代公平竞争与知识产权司法保护的若干思考[J].数字法治,2023(02):101-121.
[2]贾立斌.数字贸易时代知识产权价值链的演进机制与升级路径研究[J].价格月刊,2023(03):75-81.DOI:10.14076/j.issn.1006-2025.2023.03.10.
[3]戚聿东,杜博,叶胜然.知识产权与技术标准协同驱动数字产业创新:机理与路径[J].中国工业经济,2022(08):5-24.DOI:10.19581/j.cnki.ciejournal.2022.08.001.
[4]肖文荣.制造企业知识产权合规风险全过程管控研究[J].产业科技创新,2023,5(02):101-103.
来源：IPRdaily中文网（iprdaily.cn）
作者：张霈 广东美洋律师事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