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少女

雨过之后便是雪，天灰色瓦片剥落着，由大地承载，像天堂的图纸撕碎后冰冷地固沸腾，像她迟来的一个言。 很多种雪曾寂静地回到我的家园：花形的粉雪、未成文的白雪、湿冷的黄雪、没有言语的时令里飞向空中的黑雪，还有穿过墙壁将我卧室内部的岁月埋葬的铁之雪......而这到来的春雪不属于任一：这是让我想起告知她的雪，这是让我想起她的一场雪。 住在北中国的一座小镇，去年整个冬天我没见过雪。而在最阴最灰色的那一天，我收到一封信，她寄来一封信：长江口在下雪。信封用雪花黏住，信尾她贴上一朵雪花，并用雪花署名。于是在那一天，我这边仍未下雪。 我开始做很多梦，它们有的是真的：我来她的校园去找放学的她玩，我们打雪仗，直到我用雪将她全身覆盖；或我用雪置换她，直到最后，在那堆她之形的雪外，全世界都是她，飞舞的她、用雪来喂养我的她、快要融化于是我为之自焚的她、在冬木黑暗的枝头幻化成彩虹花的她。有的也可能是假的：整个世界都被积雪遮蔽，我便将地图烧成符灰兑雪水服下，挖一条雪隧道，去逡巡，去寻觅她在雪中的回音...... 如今我就在这落雪的夜前用雪给她回信，假使她能从这些雪花中嗅出这场阵雪，那么她也会回想起：曾有或总会有一场无名的大雪，将我们掩埋其中。 我写不出她的名，同样也认不出，听不出，因为每言说她的名时我舌尖的时间便会有一场龃龉的雪崩。但在这场雪中，在让我想起她的每一场奇妙的雪中，我的爱恋，她的名，必然可以凭雪转写为这卓越的词：六花。

23年早春，二中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