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该如何面对衰老和死亡?
查看话题 >父亲去世是一种难以启齿的慢性病
慢性病是无法治愈的。
它的走向是爆发、严重、病入膏肓,或者是爆发、好转、隐匿……
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今天五点又醒了。思绪游走间,不觉又想到父亲,眼泪就止不住了,鼻炎患者的缘故,鼻涕立刻就往下掉,吸鼻涕的声音把队友吵醒,他问:感冒了?顺势要去关空调。我拦住他,丝毫没有和他吐露真相的想法,说:没有,鼻炎犯了,你接着睡吧。
说来难以置信,父亲已经去世17年了。时间过去了不是7个月,不是7年,是17年,这还是一个不能触碰的领域。
好在,我这病在好转,发作的频率也越来越少。
17年前,这病势来势凶猛,那一夜,我大脑空白,眼泪一颗一颗地往下掉,上衣前襟都浸湿了。
最好的几个朋友听说了我的情况,赶来看我。我们一群人在大街上遇上,她们几个人走到我们对面,她们远远地看着我。我在亲人中间,穿过亲人的身影,我看到她们眼里有关切,我想开口,却不知道能说什么,我垂下头,随着亲人的脚步,从她们身边走过去了。
此后,是夜夜不得安眠,睡去时脑袋被梦填满,前尘往事不时如梦,更多的梦境则是家里漆黑一片,黑洞洞的里屋要么有黑影游走,要么有小偷发出窸窸窣窣的碎响。醒来时,虚汗直冒,心口发堵,自己在大声喘息。就这样望穿了一次次清冷的月光,熬过了一个个暗黑的夜。
当年次月被大学录取,一个人到了外地。这时候开始,梦境变了,总是梦到父亲在床上坐着——临终前他常这样坐着,现在想来,当时他身体已经不行了,却很倔强,不想躺在床上——对我说话,说我不带他出来,说我怎么有点不想管他。梦里我有时知道他已经不在了,有时觉得他还健在,无论梦里的情景如何,梦醒时总是失望、悲从中来。
时常是从梦里哭到梦醒,醒了就已经是泪流满面了。这时我抓起纸就往水房厕所冲,在水房避开同学们的注意,冲到单人单间的厕所,好好哭一场,抹干眼泪再出来。出来后,该打招呼打招呼,该笑就笑。
在刚入学的时候,这样的事情每天上演。我经常想,这样的日子难道要一直过下去吗?
有一次,我去西校区——那里很少有熟人——在空荡荡的广场上散步,月如钩,凉风习习,学校广播放了袁泉的歌《亚热带巧克力》,她那低沉的嗓音唱着:“忘记爱情要多少天,有人说最长的时间,不会超过540天,就能够痊愈……”
我把这句歌词作为我的答案,我决定去验证这个答案。我算过了540天,就是一年半,我痊愈的时间就是大二的下学期。
我依然是看上去那个穷且快乐的年轻人的样子。我还是过着,做梦、哭醒、去厕所哭一场、擦干眼泪恢复原状的日子。只是哭的频率在变少,从每天一次到两三天一次,到后来每周一次……
我想我的病是在慢慢变好了呢。于是,在大概一年半之后,我哭的次数可以忽略不计了。时间真是一副良药。虽然我不知道540天是科学规律,还是心理暗示,我跟着它走到这里,真的是有效的。
现在,这病不常出来,它在我身上潜伏着。它还给我留下了两个后遗症:好哭和失眠。
我现在遇到父爱、亲情等等感人的题材,眼泪就止不住,像打开了水龙头。失眠更是常伴左右,也许有了生离死别的创伤,就算愈合,也会留下一个难看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