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孩子们上写作课（二）

1 大雨里驶往新津 安西镇 涨平的水渠盘绕村落 泥黄水蟒翻腾着，突然掉头 汇入更粗壮的南河 漏油的卡车，把沥青路染紫 双足执黑，每走一步，都陷入 更久的计算 燕子飞梭， 越过楠木的翠障 2 丛林封印的马孔多 我曾经来过 从北温带迁徙到亚热带 拨开古书里的瘴气 一路砍伐 灰谷的叮咚声 在白日梦中反复回响 雨顷刻间停住 密林显现出更多细节 白鹭忽闪， 向稻田伏击 傍晚，洪水让出铅亮的河堤， 像什么舔过 皱巴巴的浅滩，银光连成一片 巨蟒不声不响 一下午就蜕掉了皮 3 完全野化的 银渐层 月神 最喜爱的坐骑 钻出玉米地 驻步田垄 警觉地打量 桥上的 兽王 浑身干燥 皮毛不沾染 一个泥点 我记起雅典娜 干净的双足 双桅的战船 停在 远海上 4 华兹华斯到底在坎伯兰山经历了什么 特德·休斯没有细讲 孩子们陷入混沌 学习和游乐如何占据同一个身体 忧愁和克制，盯着我畅饮 晚上，他们哭，下午，重新扭打到一起 反复啄食盘子里的油渣 对什么都不感到好奇 举起沙土色仿真卡宾枪 瞄准灌木丛 射出一串串透明子弹 神农氏怏怏钻出来，用手抠着后背 遍体的苔藓 5 观音寺里，大雄宝殿前的石狮 也披挂碧苔战甲 盛年的楠木 为它撑起伞盖 结队的蚂蚁 从南海驮来贡品 梳云髻的尾巴 不知在哪个朝代崩断了 湿漉漉的短毛 还沾着梦境的雾气 6 在这里你会老得很快 像这样的乌托邦 村民们已经解决了所有精神问题 除非像这样的雷暴 舔着你的汗毛 用静电把你喊起来 高分贝的雨线 灌注进你拧开的性欲 7 蝴蝶躲到一片阔叶下避雨 飞蚁停在野芹花冠上觅食 足跟大的蜘蛛疾驰于林间 旱蛭从美人蕉上打定主意 要穿过这块晒干的水泥地 孩子们没忍住自己的蹄子 纷纷踩踏，我告诉他们说: 要用盐 8 一架螺旋桨飞机每天都轰隆隆从头顶飞过 监测腹地的河网 村民们也背着烧柴油的鼓风机 吹走步行道上每一天的落叶 午后的蝉鸣，把耳朵撑开至荷塘大 旅馆外面 一株沉静的芋头 几乎达到了禅定 9 男孩在纸上复述着小猪佩奇的故事 因为一把滴水的雨伞 和她的好朋友苏西怄气，一个抠鼻屎， 一个放屁 每帧镜头都不放过 我读得津津有味 直到佩奇跟她的弟弟乔治说，他不能 参与女孩子们的游戏 才反应过来，这集我也看过 我两岁的女儿倚着沙巴靠背 有时候紧张得 扯住我的胳膊，还不能理解 其中的观念 10 洪水从上游倾泻而下，卷起山上滚滚树木 邛崃大桥已经淹没 还有一个小时便要过境安西 男孩们感受到比大人们更多的危险 仓皇像羚羊闻到了狮子 只有两条路可以撤出，桥下汹涌的浊水 如同拂过我的雷电 让我想到了很多 路过一片稻田，南方的牧歌，斑鸠滑翔着 展开玉佩的身形 黑云挂在东山上，像施了巫术 还有很多雨没有下下来 2024.7.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