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进酒
刊于酒鬼酒内刊
你能保证他们喝醉吗?
保证不了。
为何呢?
我怕自己先醉。
你能保证自己不醉吗?
保证不了。
为何呢?
我必须喝醉。
你能保证不先喝醉吗?
保证不了。
为何呢?
我不爱后醉。
那这回可不敢劳您驾了。
等等!太白撑起脑袋,沉吟了一会儿说,我尽量吧。
行吧。使者点点头,沉吟了更大一会儿说,你还有什么要求。
对酒不能说要求,最多是希望。
你的希望是什么?
酒好点。
好点?
好点。
好点就行?
不好也没关系。
他们二位,都是你朋友吧,很好的那种。
喝过酒的都是我朋友,是朋友就得是好朋友。
好吧。使者挠挠头,说,您几时动身?
急不得。
为何呢?
我醒醒酒。太白放下手,脑袋又歪了过去。
好吧,好吧。使者说,您可别迟到。
答他的是一片鼾声。
使者摇摇头,沉吟了好长一会儿,走了。
太白是渴醒的。他摸到案上的壶,喝了很大一口,喝完才发现是酒。他吐了半口出来,酒浆顺着胡须滴嗒下来。他舔干净嘴唇,任胡须湿着,那样子,像一个不愿醒来的孩童。他呆呆看着前庭,那里有一株从搬进来就没开过花的桃树。书童不知去哪儿了,他还是渴,可懒得张嘴。桃树抽了芽,还算好看,但没花,那到底是不是一棵桃树?院外的桃花都隔着墙来邀宠了,唯独这一棵,无芳却自赏。以前还挺喜欢它这样的,做自己的树,不与俗粉争香,多自在。连年来,随着手头越来越紧,也恨起了这棵树的拮据。既然不开花,何苦作赏狎呢?酒浆让胡子打了结,太白习惯性的手部动作遭到阻力,只好停下,诗也停下。梦里的残影反胃般撞上来,找水喝的一路燥热难耐,那些曾喝过酒的人家,要么大门紧闭,要么门厅凋落;那些一起喝过酒的人,要么躲开了,要么追不上,要么视他太白如空气。急啊,气啊,怒!还有那句顶到嘴边的梦话:我不是来喝酒的,我只要口水。更气了,这次气得是自己,那么没出息的窝囊话,如此对不起酒的言语,怎会出现在我青莲的脑中。呃!胡须扯疼了下巴,太白晃晃脑袋,似要甩掉残梦,却又看到那口枯井。唉!谪仙人何曾亲自打过水?屈尊拋下井绳,换上来的却是一桶枯枝。那枯枝,光溜溜的,别说花,连叶子都没。太白站起来,有些摇晃,脚下的路也像梦,崎岖又不平,绵软又摇晃,走也走不顺,望也望不尽,难道谪仙人的路,就得是登天的梯?哪怕只是去寻口水喝,也得历经非人的磨难?焦渴的太白还在走,走啊走,走到一条河的面前。太白认出来了,那是黄河。黄河,母亲。孕育万物的母体,却是混沌的一团。太白掬起一捧,是浑的,掬起一捧,是黄的,掬起一捧,是浊的,掬起一捧,是污的……换了一个又一个身位,掬起一捧又一捧,依旧是浑、黄、浊、污。太白渴坏了,也气坏了,这时一个大胆的想法在脑中显现——一个真正属于李白的想法,搅碎了噩梦。太白抛下那浑黄浊污的一捧,纵身跃入更多的浑黄浊污之中,这一次,他要喝个痛快。混沌的下沉之中,将喝未喝的当口,他醒了,稀里糊涂地喝了一口酒,喝下才发现那是酒。他回顾这一整个梦,喝完剩下的酒,阔步出了厅堂。
太白来到院中,望向桃树的冠,即便是最嫩的芽,也没有含苞的意愿。太白收回目光,发现书童在树的另一面酣睡。太白轻脚走过去,踢了踢童子。
爷,您又闹。
闹什么闹,我要去赴个酒局。
哦,是华大爷家吗,我现在就去准备。
不用了,你今天不用跟我去。
那怎么行,晚上谁驮您回来。
呃……好吧,至少现在不用跟我去。
那我干嘛。
你去找房。
找房?
对,咱们要搬家。
搬家,为什么?钱怎么办?郊区喝酒是不太方便,可艺术家不都住郊区吗?您的诗也不卖,这儿的房租都欠着呢,哎哎哎哎——
太白又踢了童子几脚,这次是真踢。童子吃痛不住绕着桃树跑,太白追了几圈,停下了。
爷,您怎么了?前几天曹千户又来找,应了他,不就有钱了。
太白望着无花的树,无语。
还有刘大户,哎哎——
太白扬起的脚没踢出去,又放下了。
钱不是问题——,太白说得太急,咬了舌头一样停下了。太白沉吟了一会儿,信步出了庭院。
童子抱着桃树,还处于防御姿态。他望着空空的院门,陷入了两难。
太白到的时候,门外正宰羊。水井旁支了锅,正煮着一汪沸水。蒸汽弥散,笼罩着将死的两头羊和一个白发老人。老人磨刀霍霍,磨完一把又一把。磨好的刀放在条案上,雪白的刃口聚光成芒,驱赶着刀身上混合了水与石末的污渍,使其抱团从刀尖跌落。刃口愈发的白,一如老人的鬓,白色的蒸汽升腾,白色的他们忽隐忽现。太白微微愣了下神,想起前几年来吃饭,那时的屠夫还是个精壮小伙,怎的短短几年就满鬓成霜呢?几个看热闹的顽童叽喳喳跑来,想凑近又怕,不知是怕老人太凶,还是怕刀锋太利。一个胆大点的悄悄摸到近前,细细打量每一把刀,颤颤伸出手指,像是要试一试锋芒。没等他摸到,就被老人喝退了。孩子一声尖叫,跑回到更多孩子之中,引发了更大的尖叫。刺耳的叫声让太白直挤眼睛,不过他很快就适应了,并跟着笑起来。
磨好了刀,老人要宰羊了。那两头羊,一大一小,太白自忖小的那头还好杀,大的恐怕就难应付了。老人提刀就奔大的去了,他握住那羊粗长的双角,想要把它搬到条案上去。那怎能搬得动。要是被羊角顶到那得多危险。还拿着刀,搬东西就不要拿刀了嘛!刀还磨得那样快——太白一急,险些叫出声来,不由得就要上前去搭把手。一阵茁壮的疾风掠过,飘至老人跟前,朗声道,爹,让我来。老人把刀递给这位虎虎生风的大汉。太白哂然,原来是对父子啊。看这大汉,别说宰羊,宰牛也不在话下。太白放下心来,可也有些尴尬,毕竟已走了过来,再走回去似乎有些呆。好在太白机敏,他来到水井边,舀了瓢水喝,喝到嘴里,才发现自己是真的需要水。太白一口气喝下半瓢,那叫一个甜,那叫一个痛快!
喝饱了水的太白又想喝酒了,不过也不急,他站在看热闹的孩子后面看宰羊。他认出来了,那个大汉,应该就是几年前的小伙。太白看看大汉的膀子,再看看老头的白发,不禁为刚刚的感慨暗笑。咳!错觉与时间。时间或许只是错觉。看那大汉,他长得好快,这些年来,他屠牛宰羊,想必下水没少吃,才长得这般壮,走路都裹风。似乎做个屠夫也不错,把一个个复杂难解的生物体变为条分缕析的肉,少费思量,多吃肉,多快活。况且有肉就有酒,自古肉跟酒就搭,酒跟快乐也不分家。太白越想越畅快,越想越觉人生在世乐子多。他看着宰羊的父子,像看着一对神仙,当然太白知道他们是人,杀那么多生想必也成不了仙,但太白此刻觉得他们就是,至少也跟自己一样,是谪仙。
父子俩通力合作,很快就屠好了一大一小两头羊,那位精明的父亲还趁着帮不上忙的时候顺手宰了两只鸡。一时间血腥味四起,看热闹的孩子也都兴奋起来。父子俩剥皮的剥皮,拔毛的拔毛,案板上的肉也渐渐变得磊落。孩子们绕着场子跑,趁屠夫父子不注意去捡一把鸡毛,去薅一把羊毛,去摸一下羊角,去踩一脚鸡卵……父子俩不胜其扰,最终把羊尿泡给了他们。孩子们七手八脚把鸡毛填进去,做成了个小鞠踢起来。尖叫与欢呼响彻云霄,把夜幕都驱散了。太白不再看父子理肉,转而看孩子蹴鞠。使者的脸由下至上出现在眼前,吓了太白一跳。
爷,怎么不进去,我家老爷恭候多时了。
不急不急。
咋还不急呢?
我看会儿蹴鞠。
蹴踘?
使者转过头去,一个东西飞过来,正中他眉心。太白认出来了,来物正是那个还不能称之为鞠的半干的羊尿泡。
使者去追孩子。太白仰天大笑,昂首进了华府。
华大爷的恭敬让太白不自在,让太白感觉到了他强烈的需求,从而想到了自己的需求。等看到他备下的酒,太白摁住了思想,开始品尝。
青莲老弟,你看,今天的酒有三种,都是我多年的珍藏啊。
太白当然是识货的,他想到今天的酒不会差,没想到那么好。桑落,鹅黄,葡萄,都是好酒。
好哇。太白说,掺着喝醉得快。说完,已经把三种酒都尝了一遍,要喝第四杯的时候主家拦住了他。
青莲老弟,当心,这酒劲儿可大。华大爷说完,赶紧笑笑,当然啦,谁不知道您是酒中的仙,可您那两位朋友也不是盖的,还是留着点量,跟他们喝吧。
这算什么量,我先尝尝,对酒有个了解。
是,是。华大爷说,论喝酒,您是专业的。
哪里哪里。太白笑笑,多少有些尴尬。喝酒还要留量,还要等,太白不是太习惯。可这毕竟是人家的酒,太白也不能说什么。太白呆呆望着酒坛,感觉不太好,望着华大爷,感觉也不好,他举目远望,看到满院的桃花,感觉更坏了。
青莲老弟,今天这事儿可就拜托你了。
没问题,不就喝酒嘛。
对对,喝酒。等酒喝得差不多了,我求他们两位那事儿,还得仰仗老弟你帮着撮合撮合。
什么事?
就是——
不要告诉我什么事。太白一摆手,我只管喝酒。
别啊青莲老弟,您只需酒后美言几句,事成之后我必有重谢。
我只管喝酒。太白说,我能保证把酒喝好,保证不了事成,这可是提前说好了的。
我知道,我知道,但你只需美言几句,我必有重谢。
我都不知道什么事,如何美言。
容我告诉您嘛。
不要告诉我什么事!太白作势欲起,心里总想着事,能好好喝酒吗。
好吧,好吧。华大爷沉吟了一会儿说,你只管喝酒,只管把他们喝好,事我来讲,好吧。
太白又坐下了。他不能看华大爷,不能看酒坛,不能看桃花,只好闭上眼睛,养神,也等着。
菜一道一道地上,宾客也一个一个的到了。都是街面上的头脸人物,太白也都或多或少喝过酒。照太白的话说,喝过酒的就是朋友,只是比起朋友,似乎还是桌上的菜更知根知底些。那烤羊排与羊棒骨,太白刚刚还清楚地看到它们长在羊的身上。肉与酒,是值得相信的,喝酒与吃肉的人,也是值得相信的。大家寒暄落座,接着等人,等人的人,总显得有些可疑。
等来的人,太白选择相信。元丹丘与岑勋到了,太白高兴,不是因为老友得见,而是因为他们到了,总算可以喝酒了。太白知道今晚有什么事在等着他们,好在并不知道是什么事。人生在世,总有什么事等在前面,等人的事,不论好坏,都像注定般无趣,就像等人的人总显得有些可疑。所以太白不过问。等人的酒,不论好坏,都能喝醉,都注定有快乐。所以太白相信酒,并爱屋及乌相信喝着酒的人。元丹丘与岑勋,一个修道,一个习字,都有通天之能。太白不知道华大爷所求何事,想来这事也小不了,更何况元丹丘的老师紫阳先生,那可是当世的高人,门人弟子三千,或许已然通天。华大爷,您该不会是想求仙吧?太白略一闪念就想到那么多,顿感无趣。太白摁住思想,举起了第三杯。
来来来,喝喝喝。
不行了不行了,岑勋说,才刚落座,一口菜没吃呢就连干三杯,今天还让不让我们回家了。
欸!岑夫子这说的什么话,刚坐下就想着回家,那几步路怕个啥的。太白把酒杯换到左手,遥遥一指西边的天,你看看那黄河,那么老远从天上来,一路奔流到大海,那又是多远,沿途滋养了多少人家?人家想着回家了吗?水嘛,流就完了。酒嘛,喝就完了。
众人哈哈大笑,纷纷举杯。岑勋也只好喝了,喝完赶紧掰了一根羊排,双手举在额前撕咬,以此表明自己暂时是举不了杯了。反观元丹丘就没那么精明了,作为一个道人,还是太重仪表,三杯酒下肚只是夹了块凉拌黄瓜,嘴里清爽,手上也清爽,让太白不得不注意到他。
来来来,喝喝喝。
不行了不行了,容我歇会儿,人老了,不能喝那么急了。
欸!丹丘生这叫什么话,哪个不会老,谁逃得过光阴。太白一捋长髯,撩撩鬓发,你看看我这头发,早起还是青丝一团,晚来借着华大爷家厅堂里明晃晃的镜子一照,就像雪一样的白了。
哪里白了啊,青莲兄净说笑。
你们仔细看看啊。
众人细细端详,确实是有几根白发。
就那两根啊,咋就雪一样白了。
白两根就能白三根,白三根就能白万根,三生万物嘛。再不喝酒,可就要全白完了。
众人哈哈大笑,纷纷举杯,只有岑勋还举着羊排。元丹丘只好也喝了,喝完赶紧捞一根羊棒骨,捧在手里,不知从哪儿下口,好在手是暂时占住了。
大家都在啃骨头吃肉,太白也忍不住捞了一根来吃。连着几杯酒下肚,吃上一口鲜肥热乎的羊肉,那叫一个快活。太白一根骨头没啃完,眼睛又落在酒杯上,看到杯中的残月,不禁悲从中来,悲伤到非得喝一杯才能一遣悲怀。
各位各位,肉好不好吃。
好吃!
酒好不好喝。
好喝!
得不得劲儿。
得劲儿!
就是嘛,得劲儿就得尽兴,这样的盛况人生能有几回?来来来,喝喝喝。
众人啃骨头的啃骨头,喝肉汤的喝肉汤,都占着手不动。
你们看看。太白将酒杯对着明月,月光下的杯子煜煜生辉,你们看看这酒杯,多美啊,还是金的,你们就忍心让这么好的酒杯空对着月亮吗?你们对得起谁,对得起月亮对得起酒吗?
众人哈哈大笑,感觉不喝不行了,只好放下手中的肉和肉汤,端起了杯。
好个青莲,你是真有办法让人喝酒啊。
这下连太白都笑了。环顾四座,太白满眼皆是好友,连满怀心事的华大爷都平添了几分可爱。
岑老夫子,丹丘先生,华大爷逮住机会开了口,二位今天能来真是给足了我面子。不瞒二位说,我最近正犯愁呢,时世不易,生意难做,恕我无能,有个事——
欸!华大爷这话就没意思了,你要是无能,在座的就都是庸才了。太白抓住华大爷的手,给他的酒倒满,你看看,在座的哪个不是英才,也就是你,振臂一呼群贤毕至。老天爷生你华大爷可不是白生的,那是有用的。钱是问题吗?钱就是用来花的,花再多的钱,你都能挣回来。来来来,喝喝喝。
华大爷拗不过太白,只好喝了。
开心!太白放下酒杯说,今天我来的时候,看到华府的屠夫在外面宰羊,那屠夫壮的,跟头牛似的。也就华府的屠夫能长那么壮,那说明什么,说明华府的生活好啊。你看,为了今天这席酒,特地宰了两头羊,那个热闹劲儿,就别提了。我们要是不一气喝它个三百杯,都对不起华大爷的盛情。来,我提议,先敬华大爷三杯。
好!
青莲说得在理!
众人纷纷举杯,华大爷一气喝了三杯。放下杯,华大爷有些晃,他悄悄扯一把太白的衣襟,低声说,老弟,让你跟他们喝,咋灌起我来了。太白笑而不语,再度举杯。
岑夫子,丹丘生,主家怪我怠慢你们了。来来来,喝喝喝,杯莫停啊。
两人笑吟吟地举起杯,但没急着喝。元丹丘说,青莲啊,喝是可以,这杯是什么由头呢。
还要什么由头,你们喝了这杯,我唱首酒歌给大家助助兴。
好啊,能听青莲一歌,就是再喝千杯也值了。
那别废话,赶紧喝,喝完我就唱。
众人纷纷举杯一饮而尽,华大爷只好也陪着。没等人把嘴擦干,太白就举杯唱了起来。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好!
好就喝啊!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好!
喝!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喝!
喝什么啊,酒都没了。有人抱着空坛说。
这,华大爷查看空坛,犯了难,这可都是我多年珍藏的好酒啊,有钱都买不来的。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好!
喝!
这下是彻底没了。众人亮出杯底,大笑不已。
我这就叫人去买酒,只怕是买不来那么好的了。华大爷说。
欸!华大爷这话就外了,买不来好的还怕买不来差的吗,还是说您华大爷是怕花钱。太白大约有八分醉了,话也就说的放肆起来。好在他还记得自己的保证,尽量不要先醉,只是醉眼看人,看谁都是醉的,首当其冲的是华大爷,他看起来是完全醉了。
青莲老弟,你这话就是看不起人了,只要大家愿意喝,就是砸锅卖铁我也得让你们尽兴。
仗义!汉子!佩服!太白挽着华大爷的手,连声赞叹,有你这句话就行了,钱不是问题。看看你那院里的五花宝马,那可是无价的啊,还有你上次穿那身大氅,少说也值千金吧,不过跟酒比起来算什么,一文不值!
一文不值!华大爷随声附和。
五花马,千金裘。
一文不值!
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消万古愁。
好啊!
好!
还愣着干嘛。华大爷冲身边的小厮喊,没听到青莲老弟的话吗?快去牵我的马,快去取我的裘,快去换酒来。
捡好的来!
捡最好的来!
众人一浪高过一浪地起哄,小厮忙不迭地去了。太白没有跟着喊,对酒,他一贯没要求。没酒喝了,但体内的酒开始蒸腾。等酒的过程,比喝酒的时候更加亢奋。太白举目四望,满眼皆是朋友,连满腹心事的华大爷都是朋友,并且是一等一的好朋友,毕竟,单可是人家买的。这会儿没酒喝了,大家都闲下来了,这可是谈事的好时机。太白看着跟人左拥右抱的华大爷,似乎不像谈事的样子。或许他的心里已经没了事吧,至少是暂时没了事。太白眯着眼睛,养神,也等着。此时的等待是幸福的,等酒的人是幸福的,等酒来了,就可以放心地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