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两三事
也许正因为拖沓的事情至今仍然拖沓着,所以写日记就变得积极起来了。
最近和亲戚去了一趟临近的旅游城市,不由得想起过去曾有人和我说过类似“去旅行是了解一个人最快的方法”那样的话。于是想起有一次学妹突然告知她来我的城市,我便去见她,还在途中笑问和她一起旅行的男同事对她是否有意思。学妹说我想多了,我不知她心里究竟如何,只是想起多年前看到她在朋友圈发表关于工作出色的奖励时,我默默所说君已成大器。
如果时间能倒回,对错是否可以改变呢?
不过说起旅行,我的确是讨厌和人打交到的类型,正如最近一次有人说想和我一起旅行时,我所想到的都是种种麻烦。一想到这样麻烦的自己大概不会给对方留下什么好记忆,我也就不想外出了。正如这一次和亲戚的旅行也不例外。
还未出门,不愉快的气氛就已经生成了。表妹是去过那座城市的,但旅游计划直到晚上才发过来。我打开地图问她计划里所写的博物馆是哪个,植物园是哪个,她不作答,只说都写得很清楚。我又说天气预报显示有中雨,户外的计划要改,她说那你就改呗。我于是教母亲打开地图和媒体软件,查询了旅游地点,简单规划了旅游路线和时间安排,又告知了其他几位姨。
当然,第二天见面时,表妹还是指出一个距离下车位置2公里的户外地点是第二天行程安排,另一个距离5公里的室内景点才是今天首要抵达的地点。我由此发现她对于这次行程有着非常明确的规划,有两处地点是她在这次行程中必须要去的地方,也是这座城市对外宣传较多的特色。于是她三句话不离这两处地方,不论行程如何不合理,也希望将这两处地点提前。对于这两处地点外的行程,她并不关心。
亲戚们对她的行径没有异议,因为没人做事先的准备,也没人打开手机查看地图。大姨在公交站点一边刷朋友圈一边说不知道坐哪辆车的时候,我说打开地图查一下就可以了。大姨忙把手机收起来,说她眼睛花了,看不清上面的字。
路过生满荷花的池,一阵微风拂过,湖面的银波和摇曳的枝让我心醉。我便叫侄女和外甥过来看,想告诉他们这种感觉的美妙。但侄女和外甥继续聊着手游,走得更远了。我只好叫来母亲,让她感受一下。母亲坐了几秒钟,问我,这有什么可看的,她无法理解。
于是当我们站在高山上时,我实在受不了她们正叽叽喳喳说着的家长里短,让她们看看远处缩小成一块的城市,还有怪状如盆景的云中的明暗。听她们纷纷掏出手机,说哎呀太好看了。告诉她们这种景色手机拍不出的,只能用人眼去看。听她们又说,哎呀可不是么,接着又拍了几张照片便继续聊起那些家长里短。
我发现我过了几年时间仍然无法接受他们的旅游方式。就像电话里我问,你在哪。对方回,我在广场对面。我问,哪个广场。对方回,就刚才路过的广场。又像我们在咖啡店喝着咖啡,她们把隔壁店的面条端了过来,一边吃一边着急算着这次旅行的花费。咖啡店里充满白眼,她们说出来旅行,在意那么多干嘛。我指着远处的稻田,头顶的风铃,说这不应该在意么?
我想起高中时,一次忘记带作业,我打电话给母亲,问她在我书桌上能不能看到一个作业本。母亲回我,你作业本放哪了,我上哪找啊。我继续问,我的桌子上有没有东西。母亲回,你为什么不带作业本呢?我相信母亲是好人,可我们似乎真的无法进行有效的沟通。亦如大学时家里的电脑出现了问题,母亲说屏幕上弹出来了个框,无法操作。我问那个框上写了什么。母亲继续说,有了这个框,什么也做不了。我继续问,框上写了什么,母亲继续说啥也做不了。我从让母亲将框上文字念出来,到让母亲将屏幕上所有的文字都念出来,母亲仍坚持不念,依旧念叨无法进行任何操作,如此僵持三十分钟。我于是大怒,怀揣毁灭一切的冲动。
旧同学说我最大的问题就是意识混乱、表述不清,所以我才总是遇到和人无法沟通的问题。我想我的确从小到大都无法和亲戚家人进行交流,大概的确是我错了。毕竟当你身处混沌之中时,你如何证明自己不是混沌呢?更何况当你开始证明自己并非混沌时,你又何尝不已证明了自己也是一种混沌了么?
缺乏逻辑判断,只有价值判断奏效的时候,理想主义者只能成为虚无主义者,我深切体会到这个过程的必然。
说起来,我从小就总被老师和同学评价为不合群。小时候我并不承认,但高中后我也渐渐认为我似乎和别人的确有些不同。而且托了抑郁和运气的干扰,这种不同在工作的年龄越发凸显起来,甚至于如今的我会惊讶地发现我的同龄人还有看不出人与人性格差异问题的存在。由此我也便知道,无法看见他人,无法看见自己,这是一种怎样巨大的幸福。
他们是真实生活着的,但他们用以分析世界的方式与我不同。
且这种方式是适用于现实生活的,可以给他们带来实际益处的,是经过一定范围内实践检验的。
这让我不愿断开和他们的联系,希望通过交流挖掘对方的思维内核。
恰如我的表哥和我谈股票时,我突然好奇地问他,将大盘指数作为经济好坏的锚点,这种想法是如何进入你的想法中的。他回我,不看大盘看什么?我于是说,我意思是这种想法、念头如何产生。他回我,看大盘看的啊。我继续道,我意思是,是有什么事件将股市和现实经济联系在一起了,还是你刚进入股市的时候就有了这种想法,这个想法外来的,还是自己总结得出的,是一出现就很稳固,还是逐步加强的。他回我,你炒一下就知道了啊。我说,我现在知道你的结论,但我是想要知道过程。
又譬如我有一天问死党,哲学无用这种想法是如何进入他的想法的。他翻来很多去年的关于费曼和哲学的故事。我强调我是在问他判断哲学无用的过程,而不是通过材料推测他的想法。他爆发出批判哲学的热情,不断发给我和费曼有关的资料,并强调科学才是有用。我反复强调我想要的是他的心路历程而非结论,无果,最终我又问他,如果让他形容,哲学是什么,科学又是什么。他回我,哲学无用,科学有用。
又譬如最近旧同学转发和AI有关的新闻,我指出视频内容是在转嫁矛盾,引入焦虑,煽动舆论的最终结果是伤害我们所有人,且工种的替换不仅仅是正在进行也是已经发生了的事情。我举出机器替代人力的事例,又说明当前AI技术存在长处和短处。旧同学执迷在AI会在文艺工作、体力劳动、技术工种全面取代人类的畅想中,认为AI会全面替代人类工作。我强调一个人的社会化程度是判断一个人是否会被AI取代的标准,强调大面积的失业会导致社会不稳定,进而影响上层建筑,这是正常社会不愿看到的。对于马斯克所说政府应该增加社会福利的内容,我说他那是典型的资本家思维,而没有工作,只有福利维系的社会会变成更容易洗脑操纵的社会,民众的福利应该是靠自己斗争争取。他说我所说的都是理论内容,脱离现实,实际上出租车就是兜底。我问他,在他看来,出租车司机的社会化程度如何。他不作答,说我说话总是混乱和偏离主题,说不用争论,一切十年八年后看结果就行。我反应出来话茬不对,问他为什么会认为我在说AI无法取代人类。他最后回我,在你看来,所有的信息都是舆论操纵的,只有你在独立思考。说实话我并没有失业的焦虑,你说我焦虑,焦虑什么呢。
我由此突然明白了些什么。
一个人如果想表达什么,那他是必须将表达的这种行为完成的。无论你如何打断,他仍会坚持将他的表达完成。表达的内容如果是一种结论,该结论对于现阶段的他而言就是唯一结果。你对结果推导过程的任何质疑,只会留下你在反驳的印象。而因为你的“反驳”,你所说的一切内容都会形成一种脑补后的针对性。
而这种情况,往往伴随着双方社会地位的不平等,掌握信息的不对等而产生。
我想起多年前我和室友说,人活着不是为了活着,而是为了死。室友不理解我在说什么,也没有反驳我。而且似乎的确不止一次有人和我说,正常人不会有你这种想法,正常人想的都是先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