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年今日，我第一次做M為他做了臨終關懷（下）

我那時問過他，為什麼會那麼關心我。

“那時見你發了一條動態說你前男友去世，之後就看到你之後兩個多月發的動態都很壓抑，才知道你抑鬱症那麼嚴重，我想如果我能帶給你一些安慰也是好事吧。”

“其實我和你第一次見面時，我的抑鬱症還沒好，我不知道你記不記得當時你看到我的表情沒？”

“看到了，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但為什麼你和我聊天那麼幽默開朗呢？”

“因為我見你比我虛弱多了，又瘦多了，我的英雄主義情節不由自主就出來了。”

後來的一個星期，我們都因為放化療後身體的虛弱疲憊經常在聊著聊著語音時，不是他睡著了就是我睡著了。

那個週末，文翰說想見我，我提議就去上次無意看到的那個種滿了香草植物的地方喝茶。

他還是堅持開車來接到我，畢竟六月也近盛夏，他知道我們這樣經過了放化療的人確實沒法在烈日下走多少步。

那天他放的歌還是我收藏的歌單，停車的時候剛好放到聲音碎片的《在流失之外》，我們坐在車里沉默良久，再對視時，我們都在默默流淚，我緊緊牽著他極其冰涼的手，一時之間感覺非常悲傷。

“文翰，你有沒有什麼遺願清單之類的？”

“有，上面有五十條，在我患癌之後我完成三十多條。”

“那有沒有什麼是我可以為你或幫你一起完成的？”

他的臉突然紅了，直到那首歌結束，他才用很輕很輕的聲音說了一句，我確實沒有聽清，就讓他再說一遍。

他深呼吸了下才又說：“三個，一個是和你發生關係，一個是在車里，哈哈，最後是想做一次S。”

“那我回答你上次提的問題吧，我願意，但後面一個有些複雜，我還沒怎麼試過。你想要什麼樣的M？”

“我想要，我只是說我想要的，不是要讓你去做的。我想要那種很正式的，盡可能多吧。。”

“我想想可以嗎？”

“沒事，你不用上心，到了最後總會有遺憾的嘛。”

說著說著，他臉上突然露出疼痛的表情，他的手也從我的手心離開，繼而放在了自己腹部上，我摸到他腹部，發現他並沒有戴腹腔加壓帶，就是這一摸讓我最後下了決心為他實現做S的願望。

他的腹部很軟，但我的掌心卻給很多大大小小的包塊硌著，我掀開他的體恤，看見他那薄薄的皮膚下一整片凹凸不平，而他按住的地方是一個還沒有完全長好的手術切口，我那時只是想用自己手心的溫度為他熱敷一下疼痛的部位，當我使勁搓熱了手心放上去時，我大腦出現了短暫的一段空白。

那是他兩個多月前手術的位置，那次手術切除了當時最大的兩團癌組織，清掃了周圍的小腫瘤，之後他就開始了化療，但這才多久？才兩個月，還做了化療，我的手心之下竟然已經又有了兩個突兀的包塊！

我回過神之後，就說不去喝茶了，讓他回家休息，但他執意要和我待在一起。

“我不會開車，你如果有力氣的話，我們就開到沙河邊，坐在車里聽音樂聊天好不好？”

文翰一下就高興起來，他從一個盒子裡取出一盒藥，扣了兩顆就著礦泉水吃了下去，我拿起藥盒一看：鹽酸嗎啡緩釋片！

這是胃腸道晚期和肝癌晚期才會吃的鎮痛藥，我知道他是晚期，只有一年多的時間了，但沒想到他已經到了要吃這種藥的時候了。

文翰見我的表情越來越難看，就抱著我說：我們得趕緊開車走，這藥帶麻醉，藥效起來後頭是暈的。

之後他開車很快地一路開到沙河堡附近一處安靜的外墻有很多藤蔓的別墅區外，我連上我的藍牙，開始放杜普蕾的大提琴，接著我捧過他的臉，細細地親著，額頭眉間眼睛鼻子耳朵嘴唇臉頰，幾乎都覆蓋到了，文翰閉著眼笑著，我親著他眼睛時，他說：yy，我覺得好幸福呀，生命最後的時間遇到你，真的好幸福啊。

“可惜你剛才很疼現在又吃了藥。”

文翰抓住我的手放到他身體上，但我的眼睛卻又有淚了，那麼年輕那麼堅硬滾燙，卻無力支撐。

“我輕輕握著他，你睡吧，我知道那個藥吃下去會睡覺。”

就這樣，他安靜地睡著了。

等他醒來時，我也因為疲憊睡著了，而在我醒來時，已經晚上八點多了。

文翰的眉頭又皺在了一起，我知道藥效過了，他又開始疼了。

“要不要叫代駕？”

“不用，還沒那麼虛弱。”

將我送到院子外時，我正要下車，他一把拉住我，親了我，用了很大的力氣，像是最後一次接吻似的。

“你怎麼突然這樣親我？”

“我怕三個願望都不能實現，只能這樣用最大的力氣親親你。”

“我說過可以實現第一個的，至於最後一件事你讓我想想好嗎？”

“不用勉強自己的，我知道你只是喜歡我罷了，談不上愛我。”

“有點愛了！”

“真的？不是騙我和同情我？”

“怎麼可能。我信佛的，不說謊。”

他很開心很開心，一直笑著，眼睛裡都是光。

我目送他開車離開，轉身的時候我在想，我到底能不能接受呢？

那一天，距離他去世，還有一個月二十四天。

做M，這件事我是真的在家左右為難地想了很久，在網上看了很多文章。

我抱著崽崽躺在床上時，無意識地摸著自己脖子上的腫塊，那種令人不安的凹凸感讓我突然想起了撫摸文翰腹部時手心的感覺。

我拿起手機發了微信給他：我願意做你的M，給我幾天時間準備東西，準備好了我告訴你。

他回過來一串震驚的表情，我又發了一條過去：我說話算話，不是同情和憐憫，是我對你的愛又深了一點，我願意。

發完之後，我馬上上淘寶，買了很多東西，全部都與賣家說好最快時間發貨，到付。

我不知道在夜裡，我是否在冥冥中感知到了什麼，我只知道自己內心有著很焦灼的不安以及莫名的恐懼。

（今天太累了，剩下的，就當做終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