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奥《新生》:迷人的脸、危险的脸
脸是一个人的定格,就好像指纹解锁。
奇怪的是:头脑不代表我们,躯体不代表我们,手脚不代表我们,头发和骨骼不代表我们,而我们,却等同于我们的脸。
终其一生,我们不断被画框裁切,只留下一张永恒的瞬间切片:脸。
每个人甚至都不能是立体的,仿佛立体是浪费了巨大的能量,我们只配拥有标签:脸。
脸啊脸,如此伟大。
认得这个人,心灵上有交集,我们常说:哟,面熟!
厌恶这个人,讽刺其虚伪肮脏,我们常说:双面人!戴面具!
不如意,低落期,很迷茫,我们去算命说:帮我看看面相吧?
恋爱脑,激情期,深幻想,我们常常歌唱:只因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再也没能忘记你容颜……
电影和戏剧的艺术,是关于脸的艺术。
古希腊的演员,戴着固定的面具表演。中国的京剧,什么样的角有什么样的脸谱。生旦净丑,是人物,更是脸。
一开始,脸反应了生理感受,后来,脸是传递情绪的,是一种信息素。
人进化了,复杂了,社会儿了,掉入染缸了,脸也变花了。
情绪一综合,升华成了情感,情感有入世、出世之分,成为精气神、灵魂、哲思、信仰。
从这个维度,一张脸,就是一种态度,一种哲学,一种信仰,一个时代。
从前,安东尼奥尼的《中国》上映,大家会疑惑:60年代有很多可以拍摄的环境和建筑,为何安东尼奥尼只拍中国人的脸?
而今,我们终于从那一张一张个体的脸上,读出了无限的环境和建筑。
电影和戏剧,有人物关系,有场景环境。人与人,联系起来,场与场,拼起来看,故事的叙事地图铺开,也俨然一副巨大的脸。
申奥拍《新生》,井柏然有多张脸。井柏然的脸,被每个人的脸回忆起来。这是一场脸与脸的厮杀,脸与脸的博弈,谁的脸不是碎片呢?
如果说,脸的起点是一张脸,
脸的终点就是皴裂皱纹与皮肤屑片。
《新生》或《消失的她》里,一个男人的脸碎了,章明导演的《热汤》里,一个女人的脸同样碎了。男人看女人,男凝,女人不愿意,就骂。女人看男人,女凝,睁眼看世界。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此时的脸为何碎掉了。
电影人常常自诩为“肤浅”。
因为爱拍,爱看,爱梦幻泡影,就是佛家讲的:“着了色相”。我亦是好“色”之徒,看来这辈子,终究境界不高,过于唯物,在乎表象。
做电影,喜欢做表面功夫,表面文章,因为物即理也,表即内也。
北京电影学院的老师常常强调:电影的人物没有内心。
不是说真没有内心,而是内心必须外化,一切景语皆情语。电影中,情不存在,只存在景。
景是冲突,景是光影,景是造型,景是色彩,景是声景。
而最大的景,就是脸。
看《演员请就位》,观众为了看一个明星是否有演技。演技够不够复杂,成为我们评价的一个标准。
张颂文,就是演技神话中的一个最大导师——一个普通人,通过演技的磨砺,实现成功,走向巅峰,这是梦,更是现实。
小人物也可以拥有绝妙演技。
自媒体时代来临,人人皆可演。
每一个人都用手机怼着自己的脸,拍特写。抖音快手,一个个竖着的脸,优酷b站,一个个横着的脸。
巨大的脸从电影院的帷幕上,走下神坛,填充到手机的小屏幕上,划过,点击,划过,点击……永无停息的脸,信息过载的脸,手指触屏的脸,我们的芯片和存储器到底还要读取多少张脸,才算读懂这个时代。
美妆博主,医美整形。脸的焦虑让我们凝视镜中的脸,不禁发问:自我的脸,就是自我了吗?
电影爱脸,普通人更迷恋脸。
一方面,“颜值即正义”成了流行语。
另一方面:考试要升学,爱因斯坦的头像,订单激增;旅游去寺庙,佛像面带微笑,香火缭绕;追番与追星,手办与海报,还有泡泡玛特,因为独特的面具而走红,这些都在消费一种现代面具。
面具的创造,既为了消费,也为了想象的共同体。比如图腾、象征、群像等等。
中国龙,就是一张伟大的脸,我们都是龙的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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