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偷感十足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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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偷瓜
学前,在外婆家。其实外婆家自己就种有西瓜、梨、桃子、甘蔗,家家户户都有。但是小伙伴们浩浩荡荡的一群从田野里像田鼠一样窜过,总觉得别家地里的瓜更甜。几双小手使劲扭,吩咐几个望风,扭啊扭的,两个扛着瓜就跑,其他的前呼后拥在后面赶,满头汗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不留神笑得口水和汗水一起长长的一条这么滴下来。
(二)偷玩水
喜欢在外婆家门口的池塘里玩水。这对慈爱溺爱的外婆来说,是红线,不可逾越。越不让玩,我越渴望。外婆家开茶楼,围着围裙擎着乌黑的大铝壶,热气腾腾的蒸汽里,外婆额头冒着微汗,里里外外进进出出,到处斟滚水、个个老茶客都是自家人那么样地说着话儿的空档,我就手里捏一块发粘的麦芽糖,后背贴在板墙上一路摩擦着,带着这种儿童天真的警惕和老练慢慢溜出去了。终究是个儿小,没人发现。磨蹭出大门,一个转身狂奔到池塘边,麦芽糖塞进嘴里,蹲下来两个小胖手在水里划拉,乐得心花都开了。
终究是小人儿,腿短,翘着屁股,小脑袋冲着水,重心不稳,老乡挑了有我两人高的猪草担子下到塘边来,担子挡住了看不见我,轻轻一放一歇,垛得紧紧实实的猪草担子轻轻碰到了我高高撅起的小屁股。轻轻巧巧地,我脸朝下就无声无息地缓缓栽了进水面去,别说水花,水面上据说是涟漪也不大有。是对面拿棒捶捶衣服的大婶带到了一眼,大叫起来。这边老乡还一头雾水,看到大婶扔下棒槌一路狂喊狂奔过来,才明白是有人掉塘里了。吓得老乡bong地一声直直跳进水里,弯腰一摸两摸,一下就把我拎起来了。哈哈哈哈。塘边是还有一块青条石垫在塘底下的,大人站着只到肩膀深。
之后就是湿淋淋的老乡这样拎着我的后衣领这样把湿淋淋的我拎到了外婆面前。老乡站在外婆家门口不住地向外婆道歉,身上淌的水在脚底下蓄了一汪,外婆拎着也在不停往下滴答淌水的我,吓得不住拍心口、不住地弯腰对人家千恩万谢。之后外婆煮了一碗红糖鸡蛋热腾腾地送上门去道谢,是的我外婆就是这样会做人,而我已经换了干净衣服又在墙根边玩耍了。看见外婆端着的红糖鸡蛋,吃着手指和外婆说我也要吃。外婆少见地瞪了我一眼,喝道:你没的吃。不过之后也是做了一小碗给我吃了。哈哈哈总之偷偷玩水一直是外婆的禁忌。我可以无法无天,但绝不能接近水边。之后还有几次掉进过这口塘里,但是都是被人抓上来了。我可能从小胆子比较大,也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也没有半夜吓得哭醒、发烧什么的,就是喝几口泥塘水,若无其事。外婆后来拿我没辙,直接拿细竹枝子轻轻抽我,大声喝骂不让再去水边。我都是跺着脚一边躲一边大声嚎哭,不敢了不敢了再也不敢了。眼泪一收我还去。哈哈哈哈。
再后来回到爸妈身边。我更变本加厉了。为啥?我爸在水利系统工作,管水库。而且爸妈双职工工。双职工的娃的自由,谁懂啊家人们?脖子上挂一个家门钥匙,出了学校门我背着书包迎着晚霞就能原地起飞。啊哈哈哈哈我这不是哪吒三太子到东海了么?来呀虾兵蟹将,把我的混天绫和火尖枪拿上来,你爷爷我要下水咯~~~
我哥大我三岁,嫌弃我小,又嫌弃我是女孩子。日常都是他们一群半大小子自己玩,虽然妈妈总是厉声嘱咐哥哥:要带好妹妹!!!不准去坝上!!!但是他们一帮男孩子,日常一跑就没影了。我才不怕呢,反正总是去大坝上玩了。我一个人在坝上东玩西玩,采采花,摘摘草,下水抠抠小石头,总归是能找着他们。远远地跟着他们就行。因为爸爸管理水库,除了捕捞季,日常就是领着他那帮精壮的下属们放鱼苗啊、开着柴油船巡逻啊、护渔啊、维修船只啊、补渔网啊……我搞不清,我哥他们搞得清。他们知道爸爸们最近在干嘛,可能会在哪些区域出现,他们会避开。
唯独有一次印象深刻,不知道是哪个爸爸的小孩情报不准,哥哥们劈面遇到了爸爸们,大家四散奔逃。哥不敢逃。我也老老实实地离得远远地站着。爸爸青着脸,拿着块柴走上来,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在哥哥光着的小腿肚上抽了几下子,疼得哥跳了起来但哥不吱声。爸没管,又大步走到我面前。我眼睛一黑,一闭。但是爸爸没打我,只是啪地一声把柴片子扔到边上,很凶地喝我:回家去!我赶紧跑到哥哥身边,小碎步跟着哥哥老老实实回家做作业啦。嘻嘻,哪吒不了一点。
(三)偷换书看
也不知道为什么,从小爱看书。不对,从小爱看课外书。感觉看书这件事上,我和哥开蒙都比较早。我妈还没教我认字的时候,我已经把家里的连环画全翻完了。开始认字的时候,我就不看连环画开始看我妈给我哥订的《少年文艺》了。哇这个我记得是双月刊,当时可不便宜呀。楼上泥泥家,她爸妈也给泥泥和泥泥姐姐订少年杂志。还有楼上读书最好的课代表荣荣家,他爸妈都是医生,他的书最多。所以我小时候的执念是,成绩好不好和家里书多不多是划等号的。
然后呢,唉,反正家长们之间其实也明争暗斗的。比娃的读书,然后也暗自比较出身、家庭、在单位里的地位、收入这些的。虽然都是双职工,但是我爸妈都是农村奋斗出来、靠自己双手改变命运的娃,像是泥泥爸妈都是城里下来的,荣荣爸妈都是医生这种的,就不大喜欢我们小孩子们在一起玩了。我们懵懂,但是都知道:谁爸妈不喜欢谁和谁一起玩。但是我爸妈给我们订的《少年文艺》他们没有。他们的杂志我也没有。于是我们相互换书的时候,就真的跟地下党一样。
我家住一楼,所以我一般是拿起扫把去门前扫地,使劲地刷、刷、刷地卷得尘土和梧桐叶子漫天飞扬。然后泥泥或者荣荣就会在各自的阳台上出现了。大家互相看一眼,他俩一般是会假装收点衣服,或是给阳台上花花草草浇点水什么的。我也就是认真扫地的样子:我爸妈卧室就靠着过道,搞不好能看到我的。大家隔空远远地不动声色地唇语几个来回,反正是当惯了地下党的,有默契,对方说什么能不知道吗?微微地点头、或摇头,或咳嗽几声,或看我嘴型。就明白了。
之后就揣了书,塞在肚皮里,去楼道里等着他俩下来。我相对方便点,一楼的职工宿舍不是那种整套的套间,不需要穿过爸妈的卧室或是客厅厨房。楼上都是两室两厅这种的整套居室,比较危险。我们那会儿的小孩子,出家门都是要和爸妈说明什么原因的!
有时候能三个人碰上面,有时候要是不碰巧,没顺利通过爸妈那道障碍,也没事,阳台上可以继续联络,或者写个小纸条,塞在楼道哪个墙角哪个邻居堆的柴火堆上面盖着的油纸底下,非常安全,情况势态尽在掌握。碰上面了的,就左右看看,从肚皮里嗖地抽出看完了的书,迅速交接,利索地塞回肚子里,不必多言,相互点个头,眼神坚毅,各回各家就好。一般这种时候都选在晚饭时分,因为大人们好像这个点都会比较忙碌一点点,爸爸妈妈们多少都会在厨房里耽搁一阵子,会相互交流一下一天见闻之类的,非常方便我们换书地下党活动。
不过也非常奇怪,慢慢长大了,我们就不再换书看了。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这么一想,我们其实对相互的家都非常陌生的。不是那种可以随便到谁家里天天玩的程度。倒是附近村里的同学家,那些破破烂烂的家里,我可以随便钻在哪个角落,翻箱倒柜都没关系。印象中泥泥的家里最干净,但我也只到过泥泥的房间,除此之外例如客厅啊、阳台这些的,都是不可随意涉足的,仿如禁地。然后我只能趁泥泥爸妈不在家的时候,跑去泥泥家玩,一头钻进泥泥干净芬芳的小卧室里。两个小小的女孩子,也记不得说些什么了,总之就是很爱聊,愿意在一起,她给我看她的故事书,两个人头碰头,吃吃地笑。又每次因为警惕她爸妈要回来了、而恋恋不舍地让我蹑手蹑脚地离去。
就是有很多不能让大人发现的事吧。小的时候。有些是大人爱我们。不让去水边玩,怕发生危险。但实际上,以我的经历看,爸妈其实并没有心力照管好我们——要没命早没命了,再怎么严厉管教,我和哥哥终归是在水边玩着长大了的。有些,是和大人自己有关系吧。关系到大人自己的自尊啊什么的。最主要的是自尊吧。给小朋友们分类、归类,谁和谁可以在一起,谁和谁不可以在一起。以现在也已经是大人的我来看,其实是不必。但大人们总有他们的道理吧。现在和我一样大的人们,好像也常常这么做。给自己归类,给别人归类,也给小朋友归类。当然总有他们的道理。没有对错。只不过,在不同的规范中,小朋友们也这样千姿百态的努力按着大人们的愿望长大了。虽然后来越长越大,生命力所去的方向无法遏制,但是家庭的烙印,是永远被打下了的。
荣荣是男生。现在走得很远了。不知道在哪个国外。
泥泥也选择了她自己的路,虽然我们在一个城市,并不怎么联系。
我家因为住一楼,我、我哥住在客厅里,客厅的前门是单位球场,后门是楼道,厨房、卧室都各自为政,互不相连,倒是感觉四通八达、非常自由。无论是从家里往外溜、还是从外面溜回家,都有办法避开爸妈,若无其事,所以,大概比荣荣泥泥,我要更自由些吧……
嘻嘻,想回去老地方看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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