彗星一夜

彗星

D之前和我说，每次去上海在高速上的时候在车里会感觉一个人和世界隔绝。

我试图去理解这种感觉。想到在暴雨骤降的午后和姐姐一起行驶在淡竹河边的公路上，看着混沌的雨水一点点侵蚀碧绿得发蓝的溪水；想到在高速公路上我爸开着极冷的空调，和裹着毯子的我一起闲聊；想到在南疆的红山谷间望着雪山昏昏欲睡......总觉得玻璃是一个极妙的发明，任何东西隔着玻璃看都会产生一种微妙的距离感。外界的湿度、温度、气味在玻璃的隔绝下被空间的人主观定义了，因而视觉上看到的一切都被抽离了，成为了一部在眼前展开的电影。

突然觉得这个世界荒谬的可笑，几层薄薄的氧化硅就可以把这个世界劈开一个角落，让身在里面的人于心理和当下的物理感受中收到一种被庇护的感觉。但这种庇护又是那么脆弱不堪，一个尖锐的硬物，一道边缘的缝隙都能让这种安全感荡然无存。

不过D私有的空间显然不是我所经历的任意一种。D在地球online这个游戏里显然属于比较激进的那一类玩家。相较于我这样安静的观察者，他更像是一股猛烈的风，在狭窄的缝隙里嘶鸣，在广阔的空间里游荡。而车载音响放出的超大声的techno乐曲就是他的彗尾。擦肩而过的人总喜欢把那一抹即逝的明亮归结是自己片刻的恍神。

一夜

凌晨三点多，不知怎么地就坐在运河边的一家大排档里。

店里人倒是不多，但是只要一闭上嘴就能听到一种熟悉的吵闹声从四面八方涌来——所有人都在大声的交谈，啤酒瓶间的撞击，后厨倾倒碗筷的声音，夹杂着方言的闲聊与大笑融合成了空气中调料味淹没着走进来了的每一个人。

我面对着D吃着裹满金黄色的蒜泥的小龙虾，互相扯着嗓子闲谈，像在一片汪洋中用刀锋划开水面一样。

回学校的路上，D决定自己开车。关上车窗打开空调，点开歌单，等着鼓点把乐曲拎出来的时候配合上一脚油门。D的开车风格意外地让我觉得毫不意外，就像我对他的印象一样——总是满怀理智地享受着不理智的快感。

加速度和鼓点总会让我觉得很安心。曾经以为我喜欢坐过山车是因为享受大脑一片空白而心跳被加速度操控的感觉。然而在有一天坐了快20次后我发现其实不然，我喜欢的只是一切在倒数三二一后就会如约出现的东西。

都说体验是想象的终结者，可这个夜晚的一切都和我的想象严丝合缝，就像重新踏入一个被反复经历的梦。唯一的区别是音乐的声音比我想象中的明显了很多。

红灯，看着D把半个身子趴到到窗外向后车比中指，我突然觉得一切有趣极了。半开的窗里灌进了一些温热的属于外界的空气，音乐像液体一样随着窗缝流向外面粉紫色的夜晚。看着他往后大骂，总觉得是在和道路说晚安。

可能夜晚确实有一种会改变人的能力，我记忆里变得更加锐利了，却又有一种浓郁的混沌感包裹着我。

每次午夜出门的时候总觉得自己拍了很多照，甚至每一张照片的构图、细节都在记忆里清晰可见。可奇怪的是，次日起来翻看相册，却又总是空无一物，会让人怀疑前夜的一切都只是好梦一场。我删掉相册里仅存的几张照片，把所有的图像都关进了我的脑子里。

朝露来临之前

我不用等待拥抱，因为风会永远拥抱前进的旅人。

突然理解了，人都是彗星。

我知这世界本如露水般短暂

然而，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