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病日记丨不是真的有病
虽然我给这个系列起名叫治病日记,但我并不觉得自己真的有病,也正是因为潜意识里这样的心理让我拒绝被治疗。这的确很矛盾,既然不觉得自己生病了那为什么还要寻求专业的帮助呢?我尝试来分析自己,看看能不能得到一个听起来合理的答案。首先,医生和咨询师是两个不一样的角色,医生在病理的角度对患者作出诊断,诊断的结果大部分时候都是一种客观的事实,虽然成因不同,但既然被确诊就一定需要不同程度的治疗和外界参与,比如药物,手术等等。而咨询师无法诊断,他们只能根据咨客的描述判断他们可能处于一种什么样的状态,并且给予相应的建议。这时候选择权就握在了咨客的手上,他们可以自主决定否需要去医院就诊。这一点对我来说至关重要,它代表着我对自己是否仍保有主导权。一旦走进医院,就意味着我的精神和身体已经彻底失控,我需要借助外界的手段去帮助自己制约它们,也就证明了我失去了自控力,从此将走上失败的人生。所以过分害怕承认自己的失败是我不愿面对自己是否真的患病的第一个原因。第二个原因就是如果承认自己患病,那么是否就证明我所做所想的一切都是错的。如果一个人的疾病是因为因为过度内向或者外向,又或者是因为自己的价值观抑或是性取向引起的社会和环境不接纳导致,那么确诊的那一刻他是否需要为此作出改变呢?如果作出了相应的改变,周围的环境真的不再压抑从而缓解了病症,那是否就能证明他过去的选择是有问题的?这一定会导致他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这是有问题的?所以一个人坚持的不承认自己的疾病很可能在很大程度上是坚持自身的价值选择,难以在定义上作出妥协。第三点就是隐藏在心底的病耻感。虽然在第一次听到这个词的时候我感到很不解,感觉今天的人们非但不会为疾病感到羞耻反而更容易为此而骄傲,疾病合理化了一切行为也满足了人自觉独特的欲望。可事实是疾病所带来的羞耻感就像苏珊桑塔格在《疾病的隐喻》中说的:健康本身终于被等同于这些既带宗教色彩、又含商业气息的价值准则,健康成了德行的证明,正如疾病成了堕落的证据。多数时候它成为了不符合普世标准的证明和犯罪的证据,行为和基因都有可能成为一种原罪,并且它不仅代表患病者,甚至代表着整个家族或是群体。有一个非常令我费解的现象就是一个“疯癫”的人无论带着怎样嘲讽的语气玩笑自己的精神状态都是有趣且充满魅力的,可一旦其被证明患有某种疾病,那么他的魅力将全部消失,转而变成一种需要远离的恐怖特质。因此我并不想承认自己的不适都源自于疾病是因为承认疾病就像承认自己的失败。
总之有两周的时间我的确非常低落,原因又相当复杂,再加之北京的天气和空气质量真的太不友好,于是我的生活状态基本上就是每天早上从床上平移到沙发上打开随便一个什么电视播放然后突然开始流泪,感觉自己简直一无是处应该立刻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脑子里一遍又一遍的回忆人生中的失败集锦,从各个角度证明我简直是一个糟糕到不能再糟糕的人。有一天天气特别阴,白天不开灯就什么都看不见,我觉得今天就像没有尽头一样的漫长,我怎么都过不去了。每天我都会看很多次手机上的日期,想着再坚持一下就又到周六了。
我记得那次咨询我们好像没说太多,因为还没聊一会儿我就止不住的开始哭,一边哭一边语无伦次的再一次把之前反复回忆的场景讲给她听。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她也拿起一张纸擦了一下眼泪。咨询结束之前她建议我去医院,或许吃点药对我调整状态有帮助。不知道为什么我对医院的抵触超级强烈,导致下决心就花了两天时间,好不容易说服自己挂了号,就诊那天又在家里不断的拖延拖延,直到到医院的时候已经过号了。不知道为什么我体内时刻藏着一颗自毁炸弹,随时准备好搞砸所有事情。比如无论多早起床我都会迟到,无论多着急的事都会在最后一刻开始,无论多重要的人都会不回复他们的消息,总之事情一旦变得重要,我就要开始堕落。之后的一天我思来想去要不要给Sissy发一条微信告诉她她让我去看病这件事给我造成了巨大的压力,我并不想去医院,并且认为自己的此刻的低落是暂时性的是我可以靠自己调整的。但最后我还是没有发送给她而是发给了我自己。那一周在我们咨询的时候,她不断的引导我去回忆自己那么排斥去医院,生病意味着什么看病又意味着什么。于是我发现自己的整个人生限制都围绕着恐惧犯错和惩罚,而且非常荒诞的是大部分时候我甚至都不会去思考那些错误是否真的是一种错误和它们到底应该被谁定义。很多时候在愚蠢里生活时间长了,就会自然而然的把愚蠢当成一种正确,这个时候需要一个旁观者轻轻把你叫醒。当然,即使Sissy让我明白我的很多情绪简直可笑,我们依然达成了暂时不去看病的共识,虽然我总是没有征兆的抑郁,但我也一直觉得我总能让自己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