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05/2024 演唱会与旧情人
演唱会结束,像拉上了幕布的一场梦。我和旧情人从场馆中牵着手缓慢走出。
旧情人个头不高,体型正常,衣品干净整洁。今年是我们认识的第六年,这次见面的理由是看演唱会,他从南方坐五个多小时高铁赶来我干燥的家乡,呆不到48小时就要离去。
他在深夜里落地。这不是他第一次来看我,曾有一个过年假期他也来过这里,是他入职前最后一段自由的时间。但那次不只是来看我,还有其他朋友,而当时我们的恋爱也并没有在朋友面前公开。我在出站口定定地站着向人群里张望,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蹿到我身边。
旧情人喊我的名字,我回头看到穿着一身白色的人就站在我旁边笑着看我,和一个月前见面时没什么变化。我们隔着半米互相打量,他说,你专门叮嘱了我见面不能抱抱哦,也不能牵手。
我说是的。然后我们相拥在一起。我像是还没有打仗就投降的将军。
我带着他在停车场穿梭,好容易坐上了网约车。他笑我生疏得不像本地人,但这确实是我第一次在火车站接人。在熙熙攘攘的车流中,我们看到一轮又大又亮的圆月。不是什么好兆头,我多次伤心都是在月圆的夜里。
很快到家,他在客厅吃楼下夜市刚买的夜宵,我去厨房洗一个小瓜。他给我的猫提前买了一些礼物,有冻干,罐头和玩具,猫也给面子,不认生地给他摸脑袋。但毕竟刚见面,还是不给抱。
旧情人埋怨猫咪吃了好吃的就跳走不给抱,我说猫就是这样的,别去打扰他,他想黏你了自然会贴过来。他揉揉我的脑袋说,这只猫猫给抱吗。
我们还在恋爱的时候,我叫他狗狗,他叫我猫猫。非常幼稚的称呼,但陷入爱的恋人并不会觉得腻歪。分手后我把他删除,直到今年过年后又重新加回来,没有验证。
我说,我回国咯。他说,你好小花猫。
写这些事的时候我的鼻子仍然会酸。我总是高看自己的自控力,当我觉得那天只是一个聊以慰藉的聊天时,我只是又一次打开了让我伤心的潘多拉魔盒。我像是受伤的人反复撕裂自己的皮。
睡了长长的觉后醒,一夜无梦。点外卖在家里吃,然后我俩下楼取我618囤积在驿站的快递。干燥的城市不知何时下起了雨,还好驿站离得不远,他抱一箱啤酒,一箱沐浴露和漱口水,我略感抱歉地陪他淋雨。我说不好意思啊让你下着雨搬重物,他说没事,要不然你一个人怎么办呢。
回家规整好物品,洗好手,在他的要求下我俩窝在沙发上玩switch。上个月见面时他送了我一对粉色的新手柄,其实我自己基本不用这种粉粉嫩嫩的颜色,但他喜欢给我买这些小女孩气息的玩意儿。他说玩分手厨房,我开玩笑说“玩了就要分手,我不要”。
话毕立即觉得不妥。我们现在都没有在一起,怎么会分手。
我知道我终有一天要和旧情人说再见的,我们面前看似有很多选择,但这许多条路最后也只是在分开的终点汇总。只是我总没想好说再见的好时候到底是何时,所以拖拖拉拉也就到了今天。
毕竟这场演唱会的门票很早就买好了。
可能因为早上起得太早,玩了一会我俩都开始犯困。外面雨还是淅淅沥沥地没停,我把遮光窗帘拉紧。一开始我把猫关在门外,但猫不习惯我白天睡觉,一直在门外喵喵地叫;后来索性把猫抱上来一起睡,猫安静下来。我太困了,旧情人伸一只胳膊揽住我,我很快睡着。
自然醒的时候闹铃还没有响,空调在吹温度正好的风,猫窝在他腿边呼噜噜睡觉,我从他怀里起身,他也醒了,右手拍拍我,左手摸摸猫。他说猫很乖,我也很乖,不知为何我有种莫名其妙结婚生活的错觉。但这样幸福的幻境还没有沉浸多久,我脑中就立刻清醒。
等我打扮好出门的时候外面已经下起了大雨。打车到战后仍然要走好远一段路,我俩低估了雨的程度,只打了一把小伞。他又一次把我拦在怀里,伞几乎全部遮在我的这边,而他的右半边几乎已经被雨浇透。
演唱会的那三个小时过的很快,因为心情很沉重我几乎没怎么沉浸进去。或许是因为那个舒适的午睡,或许是因为他被淋湿的肩头。
听歌的时候,我们之间发生的事一点点在脑海中走马灯掠过。这首歌是我们还在做同事时他早上载我上班的时候听的;这首歌是我们有次去南边旅游时听的;这首歌是上次见面去听完演唱会后我一直在外面唱的……与一个人相处时间的累积比我想象中的更有威力,不知不觉我们已经有这么多的回忆。当然,除却美好的记忆,也有像刀子剜过心头一样的伤痕。旧情人之所以是旧情人,当然不会是happy ending的美好结局。一个背井离乡的成年人,他对感情的恶劣会比在自己熟悉朋友圈里更有恃无恐。
我也想起他在和我刚刚暧昧时去找前任和好,当我全心全意爱着他的时候去加飞机隔壁座的女孩微信,在一起后不肯和朋友公开我们的关系,和我最好的朋友搞在一起了等等。
他不那么爱我的时候,真的很恶劣。
而我之所以现在可以平和地和他相见,是因为我之前或多或少都报复回来了。不知道是我也是这么一个恶劣的人,还是我在瑕疵必报这件事上有着过人的天赋。
而他也原谅了我的报复。或者说不是他原谅了,只是时间冲淡了恨,只留下朦朦胧胧美好的回忆。旧情人像垃圾食品,不怎么健康,却难以拒绝。他对我是如此,我对他大抵也是如此。尤其是他这几年过的不甚顺遂,大约会比我更容易怀念过去一点。
那天晚上我流了很多眼泪,枕头都被我打湿,但没有哭出一点声音。人到底要多成熟才能不流泪,明明是我的选择,明明我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心理准备,为什么还是会哭。
最后一天,我们起床收拾好为数不多的行李,他带上我给他准备的礼物,一个是从德国带回来的小纪念品,一个是我在家乡找人给他写的书法摆件。内容是他最喜欢的词:山盟虽在,锦书难托。
饭后我拉着他在商场买纪念品。旧情人属小狗,本来想给他买个狗狗的挂饰当手串戴。有一个手串上画着三个生肖,售货员介绍说这是今年的三合。旧情人说:“这三个都是我的家人诶,我爸属龙,我妈属猴,你属老鼠。”最后我们买了这个,他戴着左手腕,用这只手紧紧牵着我。
我说你这次来看我简直是满载而归啊,他笑的很开心,问我什么时候去他的城市,他要带我看那座城市最有名的漂亮河景。我其实去过那里,但当时还不认识他,也没想过仅仅去完一个月后就和这座城市的这个人有了这么久的羁绊。
我不明白我的缘为何总不在我的定居地,其实我有几段很深刻的感情都是因为异地胎死腹中。当然,也可能正是因为远距离,感情才变得美好。相见不如怀念,未得到和已失去,总是最登对。
地铁很快到了车站,他也落了眼泪。拥抱的时候他说,他想我的时候会给我发消息的。我脑袋埋在他怀中,闭上眼睛。“把我忘了吧。”
我再也没有回过他的任何消息。我又回到了工作家两点一线的生活。昨天接到京东的电话说有我一个快递,我猜大概又是哪个朋友寄的礼物。回家后我看到一个好大的箱子在我家门口。
是一辆拉快递的小推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