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翻】哈里·史蒂芬·奇勒《奇异之网》(the amazing web)chapter 18
第十八章 利物浦来客
9月22日,星期四。这天,阿奇巴德·查莫斯一案的第二次庭审开始了。克罗斯比坐在被告人旁边,感到自己正不安地思索着。这思绪的对象便是鲁道夫·鲍梅尔。他的脸上挂着自信的微笑,那蓝领结再一次向世界宣布,在他从公家退休去私人执业之前的最后这件案子里,他一定会绞死阿奇巴德·查莫斯。发过誓的新陪审团在并不叫人舒坦的陪审席里定定地坐着,描绘出一幅相互之间迥然相异的生理学图谱。克罗斯比的视线从那里游移到身边的囚徒身上,后者的穿着比他之前上庭时的装束要更素朴寻常一些,而他的神情也比先前更加阴沉肃穆,也更有男子气概了些。克罗斯比的视线又从这里转移到旁听席的前排,这已是第十二回了。她又在那儿——四月时那个蒙着面纱的女人。不过这次,她没有穿毛皮大衣,而是穿着夏日的薄纱衣,仍旧坐在稍稍远离过道的座位上。和无聊的陪审团选取程序时一样,她的头并没有向前倾。克罗斯比比起之前而言更加好奇了,她是谁,又对这案子里的什么东西感兴趣呢?
鲍梅尔对陪审团的初步陈词几乎与四月那次一样,而克罗斯比的演讲却比先前发表的更简短也更尖刻。说完这些开场词,鲍梅尔站了起来,从公文包中取出一捆黄色的电报,亲自交给法官。
“法官阁下,”他说,“由于您上次就主持了对这位被告的庭审,您可能会回想起他的两位不在场证明的证人——男仆奥斯卡·奥克伯格和管家莫雷太太——所抱持的那种令人注意且叫人困惑的忠诚。对于他在1月21日十点钟的行踪——那时,鲁珀特·范·斯莱克在北奥克利大街的自家书房里被杀——他们能够维持住一套确定的说辞,即便到了我让其中一位证人出去好让其听不到另一位的说辞,并问出那五十个精心准备的问题时也是如此。我们都清楚,一个证人可能会在法庭上作伪证而不被发现,但两个证人就几乎不可能做到这一点了。可是,这两位就设法做到了。怎么回事?我乐于宣布,我已经找到了解释,并将在庭上说明。也就是说,这两位证人的说辞并无一言为虚,只不过通过互通有无,他们隐瞒了一件小小的事实,这就使他们能扛住我打破他们证言的努力,让证词相互印证。不过,关于这些,在我传第一位证人上庭之后,您会更加明白。
“相应的,我想起了约翰·卡灵顿先生的事儿,要不是被查莫斯先生的不在场证明将了一军,他的证词应该已经在上一次审判中将后者送上绞刑架了。我相信那位男仆和那位管家对不在场证明坚信不疑,尽管他们隐去了某个事实。现在,请法官阁下允许我大声朗读两份电报,它们会让在场的诸位都相信,坐在被告席的那个男人为了让自己无罪释放而采取了欺骗、阴谋、犯罪的行动,如今我相信,他还犯下了谋杀罪。”
法官大人注视着下方的鲍梅尔,而克罗斯比则警惕地绷紧了身子,在椅子上向前倾身,好不落下即将到来的每一个字。
“陈述你的事实,鲍梅尔先生。”洛克哈特命令道。
“好的,法官阁下。在整个夏天,我断断续续去见过这位约翰·卡灵顿先生——他的证词对控方来说非常关键——每一回他都保证,他会在开庭的那天出庭,准确地复述当时他做出的证言,并且不会被辩方整整半天的盘问所动摇。我现在将对您朗读这封写明是由卡灵顿在昨天中午所发,并由我在办公室收到的电报。并且,我提议将其作为实物出示。”
鲍梅尔清清嗓子,将视线锁定在手中的其中一份电报上,大声朗读起来:
鲁道夫·鲍梅尔,助理州检察官:
因临时出差前往纽约,但若因查莫斯一案被传作证,则预计周五晨回芝加哥,最晚周一晨至。
约翰·卡灵顿
尼克博克【译注1:指移居纽约的荷兰籍人】旅馆
鲍梅尔抬起头,朝四周看看。“这份电报的地址是尼克博克旅馆,”他说,“它是从尼克博克旅馆的电报局发来的。我向他们家——公园前大街4062号【译注2:上文中他的地址是公园前大街4068号,疑似为作者笔误】——打了电话,询问他的女儿,他能否预期立刻回来,但是除了他从车站发给她的电报说他不期然被叫到东部去了之外,她就说不出什么信息了。”
“那么,我可以这么理解吗,”洛克哈特法官问,“在陪审团已经选定并宣誓,且你已经做了开场陈词之后,你希望案件延期审理?”
鲁道夫·鲍梅尔摇着肥胖的头颅。“事实上并不是,法官阁下。如果有必要,我将在没有任何先前上庭过的证人的情况下让庭审继续下去。这就是我想对您说的,”他面朝陪审团,“也是对诸位先生说的。昨晚,我产生了一种大家通常称为直觉的东西,也就是那份电报可能根本不是约翰·卡灵顿所发,于是我给尼克博克旅馆拍了电报,付费得到了回复。他们答复说,并没有叫那个名字的那样一个人登记或者曾经登记入住过。我立刻给纽约州的检察官办公室拍了一份长电报——他们在很多方面对我的部门心怀感激——要求立刻对全纽约和布鲁克林的旅馆甚至医院进行搜查。这是今早他们的答复。”
鲍梅尔举起第二份电报,读了起来:
照贵部门要求,巡警已对纽约与布鲁克林的所有旅馆登记簿全面检查。过去一周,约翰·卡灵顿无登记记录。所有医院也是如此。无外貌相同但身份不明人士。
纽约州检察官办公室
鲍梅尔抬起头:“法官阁下,简言之情况就是这样。控方的主要证人人间蒸发了,要是最终知道这案子里又出了人命,我也不会惊讶。”
他坐了下来。
克罗斯比立刻站起来。他的声音中满是轻蔑:“我反对控方大肆宣扬的所有这些所谓的电报证词。我并不想质疑他收到的这些电报的真实性,但是他忽视了这位重要证人的行为可能是被私人动机所驱使的。这位可敬的检察官还有些事得想想清楚。我认为,只不过因为没有能绞死这位无辜男子的支柱性证据呈堂,控方这边便运用了相当耸人听闻的策略,试图从中解读出阴谋来,还将谋杀这个词和它联系起来。”
洛克哈特法官思索着。
“我赞同克罗斯比先生。”他终于宣布,“鲍梅尔先生,你的这些电报和本案并无直接关联。如果按你所说,卡灵顿先生被绑架或谋杀了,那么它们就会成为证据,不过是在完全不同的另一起案子里。因此,我会将它们从本庭的记录中排除出去。”他对法庭速记员点点头。
就这样,一场小小的骚乱结束了。检察官既是可疑的赢家,又是可疑的输家。但他那圆脸上的自信微笑从未消失。
他站起身。“那么暂时把它放一边儿吧。”他自嘲似地说道,“控方将传唤第一位证人。”他转向法警,“带哈里·布朗森上来。”
法庭上一阵喧嚣,每个人的眼睛都跟随着法警的行动。他离开了法庭中被围栏圈住的区域,走进一间小房间,并立刻重新出现。跟着他走出来的是一个中等个子的年轻小伙子,他有一双蓝眼睛,脸色健康红润,衣着穷酸,鞋子破破烂烂。他虽然根本不像阿奇巴德·查莫斯,但那头顶上如火焰般的红头发在颜色的深浅浓淡方面却与那位嫌犯完全一致。不过,那位年轻的社交达人在过去三个月都在监狱的管制之下,而监狱规定,“要么让监狱理发师剃头,要么就别剃头”,结果,他便呈现出一头茂密而蓬乱的红色头发。与他不同的是,这个街头的年轻漂泊者的头发被小心而细致地修剪过,脖颈和耳边的红发都被剪刀修理得干干净净。
“你的名字是?”鲍梅尔问。
“阿里【译注3:这个人发不出“h”音】·布朗森。”证人答道,他带着伦敦东区英国人的口音,“不过有时候大家叫我红毛布朗森。”
“你家在哪儿?”
“我家是英国利物浦的,不过来这国家有几年了。”
“你可以看看坐在那边桌前的被告人,并告诉我们你是否在之前见过他吗?”
证人明亮的蓝眼睛随意地游荡在阿奇巴德·查莫斯身上,然后游移回检察官身上。
“我见过,先生。”
“你可以用自己的话告诉陪审团,你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是在哪儿,并且你与他是什么关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