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妈的孩子像根草
“嫣红最近怎么样啊？”我关切地问道。小学同学，老家县教育局长王宁，多少年不见了，出差到我异地工作安居的城市，一起吃饭。 嫣红和她是一个村庄的，又是她的闺蜜。合点并校，我属于另外一个村庄。当然，我们三个人是小学同班同学。其实，从小学一年级开始，我就一直暗恋着嫣红。
“她呀，除了有个好工作，是我们县投资公司副总经理。其他的，简直什么都不好。”王宁心疼地说道，满是怜悯。
“咋回事儿呀？”我惊讶地问道。
“还不是因为她有一个好妈啊？别人是有妈的孩子像个宝，她那是有妈的孩子像根草。”王宁摇着头说道，“你知道那件轰动咱全县的绯闻吗？”
“什么绯闻啊？”我好奇地问道。长年在外，父母也出来了，老家没有什么亲人。所以，我很少回去，对于故乡，我相当孤陋寡闻。
“有一天晚上，嫣红的老公跑到了她妈妈的床上。结果，被夜里出差回来的嫣红发现了。嫣红的妈妈说是女婿强奸了她，嫣红的老公说是她妈妈勾引了他。清官难断家务事，没办法，她只得离婚，结束这场闹剧。有三四年吧，嫣红和她妈妈不说话。”王宁说道。
“这就跟吃了一只苍蝇一样难受啊。那个离婚就离婚吧，嫣红长得又好，工作又好，还怕重新找不到好的老公吗？”我不以为然地说道。丈母娘和女婿闹出这样的绯闻，简直让人无语。我见过嫣红的妈妈，风摆杨柳，一走三扭，永远觉得自己最漂亮，到哪里都爱出风头。当然，嫣红的那个前夫，也是一个帅气英俊的男人，1米8左右，口才又好，能说会道，非常会哄女人开心。嫣红父母不和，父亲自己住，母亲经常跟着嫣红住。嫣红在企业里边当副总，多么忙啊，经常出差，于是就给两个不安分的人制造了可乘之机。
“当然，嫣红又结了婚，成了家。不知道怎么的，她命运多舛，总是遇人不淑。没想到，她第二个老公，当初自吹自擂的企业家，弄潮儿，原来竟是个瘾君子。结婚不到两年时间，这个嗜赌如命的男人，就把家里的东西典当光了，完全是家徒四壁。”王宁说完，禁不住哀叹一声。
“嫣红至今还是一个人吗？”我心疼地问道。
“是，也不算是，实际上，是5口人。”王宁回答道，“她带着与第一个丈夫生的女孩儿，与第二个丈夫生的男孩儿。最可笑的是，她的妈妈又找上门，死活非得让嫣红照应她们老两口。”
“那负担可真够重的啊。”我担忧地说道。
“而且，她妈妈前两年又得了小脑萎缩痴呆了。”王宁叙说道。
“嫣红不是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吗？三个孩子养活养活两个老人，也不是难事儿啊？”我诧异地问道。
“唉，你是不知道呃。她弟弟妹妹妹妹都不养活老人，所有的重担都落到了嫣红一个人肩上，都是她一个人照应，有苦难言呀。”王宁同情地说道。
“为人善良，积德积福，荫庇子孙。”我说道，既是宽慰她，也是宽慰我自己。
“嫣红的妈妈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呢？且听我说吧。”王宁苦笑着说道，“完全是一个刚愎自用的人。春节放假，嫣红回到农村过年。有一天晚上，嫣红的妈妈非得去给她的弟弟家送馒头。刚蒸好的馒头，热腾腾的。嫣红劝说，‘他家喂有4只狗，你又不是经常去，狗万一咬你一下，那怎么办呢？你打个电话让他来取就行了，他有摩托车很快就会到的。’她妈妈就是不听她的话，非得当一个慈母不行，摸着黑硬要把馒头送到她弟弟家。要不是，嫣红就替她妈妈去了。小孩儿闹瞌睡，撇不下。果不其然， 第2天，她妈妈不好意思地对闫红说，她被狗咬住了。没有办法，嫣红赶快带她去打了破伤风，以免得狂犬病。嫣红妈重男轻女，把他弟弟娇惯得没有样儿。嫣红实在看不下去了，说她妈妈这样娇惯弟弟，娇子如杀子，小心到时候他长大了不孝顺，那可怎么办呢？嫣红的妈妈眼睛一翻，不屑地说道，‘你放心，我和你爸养老完全轮不到你操心。自古闺女不养娘，草灰不扶墙。即使我孩子不养活我，我还有三个弟弟，咋着也轮不到你养活，你闲着一边去吧，不要咸吃萝卜淡操心。’”
“人呢，谁长着前后眼，敢把话说绝？凡事都要留有余地，能够有所回旋。嫣红妈妈这话说得可真够绝了，不给自己留一点余地，那岂不是自己打脸吗？”我笑着说道，“世上竟然还有这种人。”
“可不是吗？谁知道到头来，嫣红的妹妹说人家有两个孩子，还有公公婆婆也要养活。弟弟呢，干脆不搭理嫣红的爸爸妈妈。所以，都落到了嫣红一个人身上。嫣红说，无论如何，总不能让爸爸妈妈没人照应吧？再苦再难，都负担了起来。”王宁说道。
“嫣红真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啊。”我佩服地说道。
“嫣红的母亲却是一个刻薄寡恩的人。 ”王宁叹息着说道，“嫣红的爸爸在外地打工，她的妈妈在家和邻居起了纠纷，邻居家就隔墙往她家扔石头。嫣红的妈妈使出了一个绝招，大声吆喝着说道，‘我可是把孩子放在墙根下了，你要是再扔石头，把我孩子砸死了，你可得抵命。”
“不会真的吧。估计只是吓唬一下人家，她哪里还会真把嫣红放到墙根底下了啊？”我感到匪夷所思，简直不敢想象，哪里会有这样狠心的妈妈？万一砖头真地砸死了自己的闺女可怎么办呢，岂不是要后悔一辈子？
“她妈妈可真是把嫣红按到了墙根底下，命令她不准动。”王宁说道。
“那这个不会不听话？逃跑啊，保命要紧。”我着急地说道。
“嫣红哪里敢跑啊？只要一离开墙根，她妈妈就拿着一个笤帚疙瘩打她，没轻没重，吓得她只得老老实实站到墙根下。”王宁说道。
“人家是真地就不敢再扔石头了吗？”我问道。
“是啊，这个招儿还挺管用，邻居还真不敢再扔了。这个不心疼自己家孩子的女人，恶毒的女人，把孩子放到墙根底下，万一给砸死了，后果不堪设想啊。”王宁说道。
“克敌制胜，这一招真够绝的，真是佩服。”我嘲笑道。
“你不知道吗？嫣红都五十岁了，一直到现在还时不时作噩梦，自己被砖头砸死了。吓得从梦中惊醒，一身冷汗。反正，这个噩梦伴随了她多半辈子。”王宁心疼地说道，“真是狠心的妈妈呀。”
“ 嫣红的妈妈不但重男轻女，对嫣红可以说没有一点儿好处。有一次，她妈妈带着她弟弟去赶集，妹妹那时候还没有出生，就把嫣红一个人扔到了家里边。从早到晚，没有给嫣红留下吃的。看看家里边只有隔夜的剩菜剩饭，又是炎热的夏天，没有冰箱。其实，早都馊了。嫣红饿得没有办法，只好聊以充饥，吃了下去。结果，就得了急性肠胃炎，差点儿丢了性命。”王宁继续说着嫣红妈妈的好处。
“太吓人了，嫣红也是几次大难不死啊！”我感慨道。可见，这样的“好”妈妈，完全是上天用来考验她的运气的。运气差点儿，她的小命早就没有了。
“嫣红妈妈还有一个高招。嫣红小的时候，有时候白天跑得太累，晚上尿了床，把褥子尿湿了。嫣红妈妈就让她头顶着那个湿褥子，站到院子正中间。以前，都是土坯墙，雨水冲得到处是缺口。邻居家的男孩子无意中发现了这个从来没有见识过的活人奇怪表演，立即兴奋不已，大呼小叫，招引一大堆孩子跑来参观展览。哎呀，嫣红那叫丢人现眼，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王宁说着话，自己的脸先就红了，不由地为同是女人的嫣红感到丢脸。
“那时候，嫣红多大啊？”我好奇地问道。
“大概有七八岁吧。”王宁回答道。
“七八岁？女孩子已经知道要面子了。她妈妈做出这样丢人的事儿，让孩子的脸往哪儿放呢？”我也感同身受，气愤地说道。 “她妈妈还有一个绝招，只要嫣红一惹她生气，她就威胁说要跳家门前的河。哎哟，有好几次嫣红找不到妈妈，都吓得赶快去河边寻找，看看那里有没有她妈妈的鞋子。如果有鞋子，那就是妈妈跳下去了。那河水有一丈深，跳下去真地就没有命了。可是多少年了，嫣红的妈妈也没跳下去过，倒是让嫣红不停地提心吊胆。”王宁说道。 “无端消费女儿的爱心孝心，让其不断地处于极端恐惧之中，是多么自私、多么恶毒的心肠啊。”我感慨道。
“唉，她还自私自利，鼠目寸光。刚刚改革开放，嫣红的爸爸是一个能人，养蝎子，喂鱼，买 辆东方红推土机帮助人干活，挣下了七八万块钱。嫣红爸爸想办一个企业，大发展。那时候，乡镇企业红火得很，大把大把地赚钱。可是，嫣红的妈妈非得让他用钱给儿子盖两层楼，好给儿子说媳妇。她说，‘如果男孩子家没有好房子，那谁嫁给他？’结果，嫣红家的第1桶金没有用来积累发展，而是变成了一所大房子，失去了发家致富的大好机会。为此，嫣红的爸爸气坏了，肠子都后悔青了。这么多年，真没少和她妈妈生气打架。”
“那些年，干什么都挣钱啊。时机一错过，后悔晚矣。像现在，干什么赔什么，不投资就是挣钱。”我叹息道。
“嫣红的妈妈，还很刻薄凶狠。嫣红的爸爸经常是脸上几道子红印，一出门，羞愧得东遮西盖。 嫣红看着弟弟结婚住了大楼，让爸爸妈妈两个人住着老宅基，房子下雨天漏水，条件太差，就在县城给二老买了一个2室1厅的房子，想让老两口一块儿住。但是，嫣红的妈妈警告道，‘这个房子我要一个人住，不让你爸爸住，你也不能告诉你爸爸。你要是敢告诉你爸爸，我就说你这个房子是你爸爸私底下给钱让你买的，让你弟弟跟你生气打官司。’于是，这套房子直到现在为止，还只有嫣红妈妈一个人知道，生气的时候，她就离家出走，一个人居住，嫣红的爸爸自始至终也不知道有这所房子。为此，嫣红内疚得很。她妈妈还对嫣红说，‘我看你的面子，照应一下你爸。他生病了，我会给他做一下饭。如果不是看你的面子，他死了，我都不会管他。’看看咋能说出这样的话，两个人生活了一辈子，竟然无情无义，你是看你闺女的面子照应你老公吗？照顾老公，难道不就是你自己的义务吗？”王宁气愤地说道。
“嫣红的父母现在怎么样了？”我问道。
“哎呀，两个老人一先一后都瘫痪了。她父亲脑溢血住进了养老院，嫣红隔三差五去看看，送点儿好吃的。她妈妈小脑萎缩变成了傻子，谁也不认得，嫣红伺候着。要是都住到养老院的话，嫣红于心不忍，也负担不起。都住到家里的话，嫣红疲惫不堪，伺候不动。”王宁心疼地说道。
“嫣红负担也太重了啊！”我忍不住感叹道。
“不过，嫣红妈妈并没有放弃折磨嫣红，即使家里有保姆，一眼看不到，她把拉的屎抹的到处都是，还把拖鞋藏到冰箱里。晚上下班，嫣红一到家，白天睡足了的她，彻夜不停大喊大叫，咒骂嫣红，‘哪来的婊子，跑到我家干啥呢？’让嫣红整夜无法入睡，无可奈何，只有哭天抹泪。”王宁说着话，直摇头。
“她妈妈真是生命不息，战斗不止啊。”我叹息道。
“谁说不是呢？可恨又可笑的是，嫣红母亲70来岁的时候，嫣红说，‘你看到时候你们两个老人，让我们兄弟姊妹三个负担，是不是现在就安排一下，避免到时候扯不清？’ 你猜嫣红的妈妈怎么说的？她不耐烦地说道，‘现在想这些还太早了，我和你爸爸身体好着呢，操这么多心不是吃饱了饭没有事儿干吗’她还把嫣红训斥了一顿。谁知道，没多久，她小脑萎缩就变成了傻子。”王宁说道。
“真是明天和意外不知道哪个先来啊。”我不无感慨地说道。
“唉，现在嫣红爸爸妈妈两个人倒好，斗了一辈子，结果都斗倒下了。”王宁说道。
“嫣红妈妈这样的性格，估计与她的出身有关吧？”我好奇地问道。
“是啊，听嫣红说，她姥姥姥爷一辈子都不和睦，从中年起就一直分居。”王宁回答道。
“原生家庭对于一个人性格的形成太重要了，直接影响到是不是能够幸福。”我沉重地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