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的税收政策
万历总结的“势豪恃顽不纳,领解员役侵欺”。
第一是豪绅难治。晚明江南的欠赋,主体不在小民,而在官府与豪绅,张居正所谓满朝“恶吴中士大夫赖粮”是也。从显形因素上说,缙绅有优免之权,前面各回答已经论之甚详,不用我献丑。优免自然导致冒滥,什么诡寄花分投献到处都是花样——中央当然有限制优免冒滥的政策,但我大明的政策要是能执行下去,那还叫大明吗?士大夫从者什一,违者什九起来也不是闹着玩的。
至于说怎么着才能执行下去,后人倒也不是没有答案。顺治朝鞑清直接废掉了力役之外所有的优免政策,也就是说官绅自己可以不服力役,但除此之外的优免如丁粮方面就全废掉了。不服?奏销案里已经干进去一万三千位江南士绅了,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隐性因素是江南士大夫在朝里影响力巨大,若有谁敢于清田追欠,那也自然有的是办法让其滚蛋。嘉靖二十七年,户部派督逋使去江南清查,礼部尚书松江人徐阶内外疏通,联络周旋,户部的人跑了一年,“完解甚寡”,毫无成果。嘉靖末年有个苏松巡按叫周如斗,“为博流俗之誉”,申请免除苏松积欠,当地士绅欢欣鼓舞,为建生祠。不料官声上来后升官成了苏松巡抚,有收缴赋税之责,于是只得按律征派,果然士民大怒,一边毁掉生祠,一边联络朝里的言官弹劾。隆庆三年海瑞就任应天巡抚,力摧豪强,不到半年就被撵走。万历二十年刘应麒抚吴,“以递年书册清查,刻日严追完纳”,于是干了不到七个月就被弹劾回家。有这些前例在,苏松官僚追不回欠赋,难道不是理所当然?!
从这个角度上来讲,张居正反倒不如海瑞。张居正用考成法苦心经营,看来也只是治标而已,人亡政息,便无效果;海瑞单刀直入,强逼退田,正是着着打在老大帝国的痛处,治本之策,无过于是。而且隆万之际,海瑞本身就是士人偶像,代表着政治正确,助他执掌苏松做周忱第二清理江南,是几百年来的最好时机。这个机会把握不住,高张二相也不过如此!
第二是地方政府的虚报挪用。万历中后期的户部尚书赵世卿有直观描述,不用我多说了
更搞笑的是,嘉道时代的清朝,就算是积欠严重,也不能认真清查。因为官吏腐败,越查越烂,下边的官儿都想快点儿把几十年的亏空补上,根本不去想均贫富的办法,只是逮着穷人狠薅。征敛越急自然就越容易爆炸。道光二十七年清朝发现自己七年来少收了三千多万两白银,等于说每年少收额定财赋的七分之一,于是道光二十九年开始全国核查追缴,官僚们为了弥补亏空 剥民无度,社会矛盾激化,全国闹抗粮,最终结果就是道光三十年拜上帝会急剧膨胀,后来的事大家都知道了。。。
自咸丰军兴以后,清朝先后有了厘金关税的收入,江南正供的积欠反而不再是困难了,困扰明清两朝五百年的核心财政问题,终于得到解决。